神明們心係天下,怎能眼睜睜看著凶神作惡?


    他們手持神器,女神們目帶悲憫,男神們帶著痛惜,卻還是壓下心中紛雜情感。


    神明們擋在凶神麵前:“凶神,停手罷!”


    “無論發生了何事,且找罪魁禍首便是,何苦牽累無辜人?我們神明修煉,耗費天下如此多的靈力,我們理應承山之重,為天下殫精竭慮,而不該將自己私恨泄在無辜人的身上。”


    說這話的是一位女神明——露神。


    露神也並沒有參與當初圍攻冰神銀姬之舉,露神是冰神銀姬的下屬神明,當初她雖不知冰神為何要複活巫族少主,但是她和冰神私交這麽多年,她絕不信冰神是叛神。


    所以,絕不願意和那些神明一起圍攻凶神。


    凶神認出她,也正是因此,凶神的鏖殺巨劍才沒有砍下她的頭顱。


    凶神嘶啞聲音問:“天下無辜,那誰就該死了?如若天道心疼天下無辜,它此時出現,自絕於本尊麵前,本尊立即封印寶劍,以死謝天下。”


    他環顧來的諸位神明,這些神明要麽曾經是冰神銀姬的侍神、從神、下屬。


    要麽就是一些清心寡欲、不愛理事的神明。


    冰神銀姬之死,和他們的確沒有關係。


    凶神道:“你們要本尊停手,很簡單,去將天道請出來便是。”


    凶神拄著鏖殺巨劍,鏖殺巨劍上不停滴著鮮血,鮮血順著劍尖滴落下去,在地麵形成一個小凹。


    一位木神搖頭:“天道若毀,世間也將崩塌至少大半,剛才天道受傷時的日月無光、山河失色,凶神難道忘了嗎?”


    凶神譏誚扯起唇角:“所以,它不能死?它哪怕犯了錯,也不能死,本尊就隻能咽下它所犯之錯嗎?本尊要親自毀了這世間,等這世間消弭,天道失去它的作用,也就自然而然沒有藏身之地了。”


    凶神拔出鏖殺巨劍,沉聲道:“諸神,趁我現在還不想對你們大開殺戒,趁早遠離本尊,如諸神所見,本尊,已是墮神。”


    墮神,可不講什麽情麵。


    諸神都陷入兩難之地,事已至此,他們大概也能猜到冰神銀姬隕落的真相。


    但是,他們全都無法置身事外,凶神滅世,是所有神明都無法接受的。


    話不投機,神明們隻能選擇戰。


    他們和凶神沒有仇恨,甚至兔死狐悲,傷感凶神和冰神銀姬的遭遇,但是,他們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世間消亡。


    這些神明們紛紛使出看家本事,阻擋凶神,露神的朝露青靈、木神的天之木……全部使了個遍,卻還是無法傷及凶神分毫。


    凶神也並不想殺他們,他將眾神打敗之後,從容從眾神身旁離開。


    以前,還有冰神銀姬和凶神分庭抗禮,現在,冰神銀姬隕落,凶神墮落,實力大增,這些神明們完全不是凶神一合之敵。


    諸神受傷後,凶神沒有停住滅世的腳步。


    神明們回去細思,光靠神明的力量,無法阻擋凶神——神明中的部分本來就生出異心,被凶神誅殺,剩下這一部分也無法挑起大梁。


    再這麽下去,凶神滅世隻是時間問題。


    於是,神明們不得不另外尋找……卑劣的計策。他們別無他法,隻能出賣良心。


    翌日,凶神滅完一個邊陲小國,隨著凶神開始滅世不過一日一夜,世間就蕭條許多。


    大地上蔓延著死氣,毫無生機,連地裏的種子都不再生根發芽,井水也變得渾濁,打出來的井水都帶著血腥氣。


    打水的以一些老弱婦孺居多,那些青壯年全都逃跑了,以為自己能靠腳步逃出凶神的製裁,還留在村莊的都是認命的老弱婦孺,他們麻木地從井中打起渾濁的水。


    凶神看到了這一切。


    但他現在很麻木,也不準備停手了。


    直到,神明們卷土重來,凶神以為這些神明是還沒長記性,他手持鏖殺巨劍,將這些神明一一打落後,忽然,從凶神後方傳來一道神力。


    凶神冷笑,回過頭去,他平生最恨偷襲,連戰鬥都不敢堂堂正正的人,還能有什麽用?


    凶神的鏖殺巨劍打算斬下那偷襲者的頭顱。


    可就在這時,凶神看見在空中凜然俯瞰他、幻霜錦宛如流雲的,不是別人,正是冰神銀姬。


    凶神的鏖殺巨劍停止,凶神從沒想過還有一日能見到冰神銀姬的臉。


    自冰神銀姬隕落後,凶神一刻也不敢想她,他的倉庫中有許多幻霜錦,凶神沒有拿來看過一次。


    可此刻,雲端上空,那位女神絕色凜然、冷若冰霜,高貴不可侵犯,她周身都帶著濃鬱的冰霜之力,睥睨著天下,也睥睨著凶神。


    凶神下意識呢喃:“銀姬……”


    他好想銀姬,如果銀姬真的能夠活過來,他可以放棄一切仇恨。


    可惜,不會……銀姬永遠也不會真的活過來了。


    凶神悵惘地看著空中的女神,織仙手心帶著濕漉漉的汗水,織仙此生從未如此緊張過。


    她所效忠的天道受傷,凶神滅世,織仙便被眾神找上,要求織仙假扮冰神銀姬,刺殺凶神。


    其實如果可以,織仙這一輩子都不敢再見凶神,她知道凶神一定恨她。


    凶神忙著滅世、滅天道,暫時沒空管一個小小的織仙,織仙便在各地躲藏,絕不敢出現在凶神麵前。


    可是,諸位神明找到織仙,讓織仙必須去刺殺凶神,如果她不這麽做,之前她離間凶神和冰神銀姬,害得世間有此大亂,神明們就會誅殺她。


    織仙無奈,隻能聽從。


    她隻是一個卑弱的小仙,哪裏能自己做選擇呢?從前她是天道的棋子,如今她是諸神的棋子,永遠都不是自己。


    織仙停在空中,手拉銀弓如滿月。


    原本,織仙的手都在顫抖,她害怕被凶神看穿偽裝,一擊致死。


    可織仙看到凶神悵惘的眼神,心忽然定下來,她誤以為凶神被她的偽裝騙過去,真的把她誤認成冰神銀姬。


    織仙咽了口唾沫,瞄準凶神,手拉滿銀弓,毫不猶豫對準凶神的胸膛一箭射出——


    箭若冰雪,噗通一聲沒至凶神的心髒。


    鮮血從凶神心髒處透出,織仙喜出望外,以為自己成功了,其餘神明心中也燃起希望的曙光。


    這位墮落的凶神,伏誅了嗎?


    然而,凶神低頭看著自己心髒前的冰箭,尤嫌冰箭沒得不夠深,他用力一拍,冰箭徹底沒入心髒處。


    織仙和神明們大驚,凶神為何如此反常?


    凶神將冰箭拍入心髒之後,抬眸,問織仙:“誰給你的銀姬的箭?”


    織仙見他聲如洪鍾,哪裏有點受傷的樣子,便知道計劃敗露,頓時也不留戀,轉身便想飛走。


    凶神見她不答,反掌打出一道神力。


    這道霸道神力一打出,迅疾追上織仙,精準無誤打到織仙背部。


    織仙的身體踉蹌搖晃,在空中詭異地頓住一瞬,而後,便失去所有力氣,朝下方墜落。


    她的仙骨被活活打散,所有生機都凋落,凶神……根本沒有給她一點活命的機會。


    織仙緩緩失去意識,凶神猩紅色的眼眸殘忍看著她死亡:“看在你讓本尊明白了對銀姬的愛的份上,本尊留你一個全屍。”


    織仙重重跌落到地上,閉上眼睛,徹底消亡。


    凶神又轉過去,看著那群不斷後退的神明:“你們在哪裏找到的銀姬的箭?她的箭可還有多餘?”


    凶神伸出手,朝他們走去:“將銀姬的箭都拿給本尊,一支箭,保一個神的性命。”


    凶神原本真的不想殺了他們,他明明都放了這群神兩次生路,為什麽他們非要湊上來送死呢?


    凶神信奉的理念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更何況,這些神匯聚神力在織仙身上,把織仙變成銀姬的模樣,想要瞞騙他,這,犯了凶神的大忌。


    神明們往後退,但是,退無可退,他們咬咬牙,知道今日凶多吉少,與其屈辱等死,還不如放手和凶神拚一場。


    露神率先朝凶神發動攻擊,凶神歎息一聲,閉眼,鏖殺巨劍朝前一刺。


    露神的身體便分作兩半……


    神明們前仆後繼,合力圍攻凶神,凶神的鏖殺巨劍就沒有停過,天空中下起紛紛血雨。


    玉昭霽全程圍觀了這些神明的隕落。


    從現在開始,世間的神明隻剩下凶神一個了。


    玉昭霽越看越堅定自己的猜測,這真的太像一場劫,武神灶神等死亡的神明,是沒有接受住劫難考驗神心,而最先被排除在外的神明。


    冰神銀姬是最敏銳、最有希望能破劫的神明,卻也被天道阻攔,從而消亡。


    凶神得到力量後,本來可以以力破劫,但是,他的神心同樣出現問題,自願走向死路。


    露神、木神這一堆神明,則是沒有發現劫難已至,又或者說,他們感應到了,諸神圍攻冰神銀姬,就是一個這麽大的信號,在這樣的事麵前,露神和木神等神明卻選擇了任其自然發展。


    他們都選擇了靜默、隨波逐流,同樣也無法成功破劫。


    最後,就是天道和巫族少主了。


    巫族少主率先攻擊神明,在關鍵時刻導致了事態更加嚴重不可控,等著他的也隻有失敗。


    至於天道,天道在一開始就走錯了路。


    它想要滅亡神明,卻間接造成了凶神滅世,所以,天道也受到製裁。


    這一場劫,無人可破,所有曆劫者全是輸家。


    但是,玉昭霽以手點額,如果渡過去此劫,會發生什麽?


    而且,玉昭霽也很好奇,現在天道無力、神明全數隕落,最後凶神是怎麽隕落的?


    他這個念頭剛在腦海中一起,玉昭霽的臉色便瞬變。


    希衡……


    希衡還沒有回來。


    現在諸神隕落,天道遁逃,普天之下,能夠和凶神有一戰之力的,隻有希衡和玉昭霽自己。


    玉昭霽腦海中的構思全部串聯起來,猶如星光點點,最後組成一個完整的星陣,他的思緒不斷清明。


    希衡和玉昭霽一旦和這個時空的聯係變多,就會被拉入這個時空,也就是說,會對這個時空造成影響。


    那麽,反過來呢?


    玉昭霽立刻足尖一躍,猶如九天飄飛的玄鶴,在轉瞬間拉開和凶神的距離。


    他在九天之上,凶神的鏖殺巨劍隨後而去,卻因為玉昭霽有先見之明,而沒有掃到玉昭霽,隻是掃碎了一朵雲彩。


    玉昭霽和凶神對望。


    凶神猩紅如血的眼望向他,不再掩飾:“這麽快就發現了,魔族。”


    玉昭霽神色冷然,麵對凶神之威,玉昭霽也半點未被壓製,凶神相信,隻要給這個魔族時間,他一定會成長為不亞於自己的神明。


    可凶神不是很想給玉昭霽這個時間。


    凶神扯出一個殘忍的笑:“本尊不記得魔族中有你這樣出色的小輩,你來自後世?本尊問你,後世可還有天道?”


    凶神此問,是想知道自己的未來。他想知道天道還存在與否,他是不是能給銀姬複仇?


    玉昭霽卻答非所問:“你是通過魔族血脈發現的孤?”


    凶神:“聰明,但隻猜到了一半。”


    玉昭霽沉吟一下,玉昭霽的魔族血脈和凶神同出一族,所以,現在這個巔峰狀態毀天滅地的凶神能通過血脈發現他。


    可是,還有一半?


    哦,玉昭霽想到了。


    他站在高處,俯瞰凶神,半點都沒有要收斂鋒芒的想法:“剩下的一半,是你感應到了孤徹底誅殺了你的殘念。你是魔族的戰士,擁有戰士的直覺,你能感應到誰殺了你。”


    凶神仰頭哈哈大笑,越笑,他眼中的殺意就越濃重。


    在這裏碰見能在未來殺了他的人,他當然滿是殺意。


    凶神眯起眼,周身殺意聚集:“你自稱孤,你是未來的魔族主君?”


    玉昭霽身為實際掌權的魔族太子,也的確是凶神口中的魔族主君。


    他冷然看著凶神,凶神狠狠落下最後一句話:“一族,從不容二君!”


    現在,就是他這個墮落凶神和這個從未來而來的魔族主君決戰的時刻,君王,隻能有一個。


    凶神的鏖殺巨劍再度要凝結血紅結界,把玉昭霽鎖在血紅結界裏打。


    在他的血紅結界要凝成的瞬間,玉昭霽直接從血紅結界邊緣飛出,視凶神的血紅結界如無物。


    玉昭霽領悟的神力是秩序的創建者。


    他能夠創建秩序,當然,也就能在凶神的血紅結界那裏創建新的、利於自己的秩序,讓自己成功離開。


    玉昭霽成功破開凶神的血紅年紀,不帶一點停留,朝遠方而去。


    玉昭霽的年歲還沒有凶神的一個零頭大,他當然不會選擇在此時對上巔峰時期的凶神。


    玉昭霽飄然遠去。


    凶神見自己的血紅結界被破,倒是正視了這個在未來殺死自己的小輩。


    玉昭霽比他想象中要強許多,明明連神都算不上是,卻能有這麽強大的力量,有這樣的小輩,也不算辱沒了他。


    凶神大踏步,追了上去,他森森道:“本尊最厭惡臨陣脫逃者,現在,本尊不會再留給你全屍。”


    玉昭霽隻當自己沒聽到。


    他殺了凶神一次,此時怎麽還會被凶神的激將法所激。


    玉昭霽雖然好戰,但是不打無意義的戰鬥。


    現在,他和希衡找到了一切他們想知道的信息,玉昭霽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去找到希衡,然後和她共同回到後世,誅滅巫妖。


    可凶神怎麽會輕易放過玉昭霽?而且,他拿這個小輩,還有另外的、大用處。


    一場可怕的追逐和逃殺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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