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流炎,來勢洶洶,整個山穀頓時成了火獄。


    凶神旁邊山壁上的桃樹被一個火球正正砸中,枝丫在頃刻間布滿熊熊烈火,一個呼吸間,這株翠綠盎然的桃樹就成了枯枝敗葉。


    山穀中的鳥獸同樣被拉入這場人間煉獄,它們撒開蹄子跑,拍開翅膀飛,可是,那要人命的火球是從天上而來。


    誰能跑得過天?


    天上、地下,無處遁逃,無處可去。


    山穀中的溪水很快染上血色,屍體堆積在溪道,裏邊的血水隨之滿溢,打濕岸邊,岸邊也堆積著屍首。


    山穀的山壁上,全是火石鑿刻的痕跡,斑駁如山的淚痕。


    空氣升溫,希衡和玉昭霽所在的方向也被無數火球砸來,這火球不知是什麽,連希衡和玉昭霽這兩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都感覺到了烈焰般的溫度。


    玉昭霽仔細辨別火球上的痕跡,火球周圍邊緣有冰霜之力,說明是冰神遺留,而火球中央的痕跡……


    “金烏日焰。”玉昭霽道。


    金烏日焰是獨屬於金烏的焰火,而金烏,早已滅絕。


    希衡聽見金烏日焰的名字也覺得難搞,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她和玉昭霽要做的就是盡量別和這個空間、時代產生多的交集,一旦交集過多,他們就有可能被這個空間同化。


    而後,成為神明末日的殉葬品。


    希衡本想自己出手解決這些金烏日焰,但她的劍影殺性過重,一旦展現,對戰鬥敏感的凶神有可能就會發現。


    若不用劍影用水法,水和火一相撞,動靜更大。


    希衡示意玉昭霽:“金烏日焰和你同源,你能在不驚動凶神的前提下,解決這些金烏日焰嗎?”


    玉昭霽道:“你讓我解決,那我自然……必須得解決。”


    她的話,他總是要聽的。


    話音落下,玉昭霽眼中短暫一輪黑日,太陽燭照……他眼中黑日旋轉,改變方向。


    而金烏的特性是,永遠追逐真正的太陽。


    玉昭霽此招一出,金烏日焰隨即便改變行動軌跡,剛好擦著玉昭霽和希衡,往他們的腳邊砸去,並沒砸在他們身上。


    這種程度的小偏移,凶神也不會顧及。


    凶神此時的目光在從天而降的織仙身上。


    織仙一襲白衣,她剛剛似乎才織了冰雪織造的霜緞,身上還裹挾著一股淡淡的冰雪之力,粉色的披帛如同輕紗。


    除開那襲柔軟的披帛,織仙落下時,無論是側臉還是身上的冰雪之力,都讓凶神感到莫名的熟悉。


    他連火球落下、砸在自己身上也無暇估計,腦海裏縈繞著一個有著雪色長發的身影,銀姬、冰神銀姬……他沉睡幾年,銀姬一點都沒來看過他嗎?


    凶神剛醒,心裏的火好像就要被點燃。


    睡意頓時如退潮般從凶神腦中退下,他想冰神銀姬了,迎著天火流炎,凶神邁開步子,他伸出手,手掌和神軀迎風而長,變得巨大,凶神以手覆住這座山穀,以免金烏日焰繼續落下逞凶。


    他是魔道神明,性情殘酷不假,但神明的職責之一就是守護世間。


    凶神打算阻止完這場天災就去找冰神銀姬,可恰在這時,風中送來一道驚惶的女聲:“上神救命!”


    凶神放眼望去,雖然山穀被他護住,但是,地上落下的一些金烏日焰還在追逐那名織仙,織仙的神力並不高,根本抵禦不住金烏日焰。


    她倉惶逃竄,想要飛身離開,卻也被金烏日焰滾燙的溫度灼得無法用出神力。


    織仙粉色輕紗般的披帛已被金烏日焰吞噬,沒了那道礙眼的粉披帛,白衣、帶著冰雪之力的織仙更像一個人了。


    她無法用神力,隻能奔跑,可是怎麽可能跑得過金烏日焰,織仙被地上的屍首絆倒,金烏日焰已經卷上她的後背,織仙痛叫一聲,眼見著要死於火燒時,那道逞凶的金烏日焰忽然偃旗息鼓,變得和潮水一樣冰涼。


    織仙帶著淚光回過頭去,迎著漫天的流炎,她眼中充斥著一道高大、野性的成年男子軀體,寶塔一般,古銅色肌肉盤桓在胸膛、腹部。


    凶神已經變為正常大小,仍赤著胸膛,他和織仙素不相識,所以看織仙的目光殘酷無情,像是一名沒有感情的戰士。


    凶神手一招,那道金烏日焰便乖乖縮成一團,連一點溫度都不敢露。


    織仙目光中泛著水意:“上神怎麽來此?”


    凶神皺眉:“不是你喚本尊前來?”


    凶神說完便要走,織仙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跟上去:“小仙多謝上神救命之恩,上神現在是要出穀嗎?可是穀外十分危險……”


    織仙還沒說完,凶神便停下腳步。


    織仙一個沒注意,朝凶神後背撞去,凶神像是背後長了眼睛,唰一下就不見了。


    等織仙反應過來時,凶神離她七八步遠,凶神不耐煩道:“你好歹也是織神,長了眼睛都不會看路嗎?”


    織仙:……


    希衡倒是不覺得這話有什麽,但一旁觀看的玉昭霽已經悄然彎了嘴角,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希衡疑惑:“你笑什麽?”


    玉昭霽眼裏漫上笑意:“我在笑天道機關算盡,卻不懂情愛,不知那位織仙是否懂。”


    如果織仙懂,她或許不會用那麽蠢笨的方式。


    希衡聞言看向織仙,織仙一副柔弱溫和的模樣,但是,織仙的長相實在有些像一個人。


    她像凶神所鍾愛的冰神銀姬,哪怕隻有三分相似,也足夠難得。


    凶神剛醒,像冰神銀姬的織仙就從天下掉落下來,同時身上還有冰霜之力,她的出現這麽巧合,希衡和玉昭霽又早有猜測神明內亂和天道有關。


    希衡和玉昭霽實在很難不猜測織仙和天道有關係。


    希衡說:“愛?”


    天道會用愛來對付凶神和冰神銀姬?


    不是希衡瞧不起愛,愛固然是世間至美,但對多年苦修的神明來說,愛的力量恐怕沒有天道想象中大。


    玉昭霽道:“誰知道呢,不過現在,天道確實想通過織仙做點什麽。”


    玉昭霽:“天道以為織仙有一張肖似冰神銀姬的臉,就能夠讓凶神動容?可就拿此刻來看,凶神會擋在冰神銀姬麵前,想要冰神銀姬不小心撞上他,可織仙如法炮製時,他卻隻會說織仙沒長眼睛。”


    “也許凡人的愛可以因為長相,可對於見識過宇宙浩瀚的神明來說,模樣,從來都不是重要的東西。”


    凶神和玉昭霽所愛,都隻是這個人,而不是貌,無法替代,無法更換。


    玉昭霽說得興起,不小心說漏嘴:“就像當初我見到像你的魔時,我也並未……”


    玉昭霽說著說著,覺得此事不該透露。


    他立即閉嘴不言,甚至想把話題轉開,希衡卻平靜問詢:“見到像我的魔,然後呢?你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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