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霸道精純到一定地步時,任何東西都無法靠近。


    眼下,北山精靈的金氣便是如此,它們倉惶後退,逃得幹幹淨淨,龜縮在北山精靈身側。


    北山精靈駭然,北山有礦,這一整條礦洞和地下的靈脈維係了這麽多年,不知滋養了多少修士,明明是磅礴之力,現在卻被劍氣逼退成這樣子。


    北山精靈不願見到好好的勝局被翻盤,他抬起由藤蔓組成的手臂,周身青草搖動,白花飄舞,身上金色的金氣更加濃鬱,將綠樹青草都染上一抹昏黃。


    他在加大金氣的投入。


    北山的金氣,其實就相當於北山精靈的血。


    希衡見狀,倒也不願這場無法避免的戰鬥使得北山精靈自損精血,她撤開身上的劍影結界,北山精靈的藤蔓白花沒了阻擋,趁機刺入。


    這是整個北山的力量。


    青色藤蔓、白色小花和無色劍氣在北山礦洞中激蕩、對峙。


    起初北山精靈不解希衡為什麽要在這裏和他拚靈力,這裏是北山,他的根紮在這裏,他可以有源源不斷的補給,希衡在這裏和他拚靈力是不智之舉。


    但很快,北山精靈就知道為什麽了。


    希衡和他對拚靈力時,周身之氣如同漩渦,不停吸收著北山精靈的金氣——隻是,那金氣是被先轉化為靈力再吸走的。


    北山精靈的靈脈,本身就可以被修士吸收,希衡現在隻是不顧他的意願強行吸收而已。


    北山精靈臉色越來越白,希衡麵色冷然,見北山精靈身子發抖,隻冷聲說了一句:“還要強撐嗎?”


    四周的溫度更冷下來,冬日,是北山精靈最不喜歡的季節。


    他終於明白希衡為什麽這麽做,她是要阻止他繼續再用精血轉化為金氣和她作戰,為了阻止他,所以直接吸收他轉化而來的金氣,告訴他做得再多也是給她做嫁衣裳而已。


    北山精靈心中一時是酸澀、感動,一時又礙於自己的道,而不得不繼續和她成為對立麵。


    但不管怎麽說,北山精靈不再轉化金氣,這時,希衡周身的無氣漩渦才消失,而後如同太極一般逆行,將剛才的部分金氣返還給北山精靈。


    北山精靈麵色稍微紅潤一點,還是說:“劍君,不要留手。”


    希衡:“沒有留手,隻是不想自相殘殺,僅此而已。”


    她這時也不再忍受那些開滿小百花的藤蔓,天湛劍刺出,精準刺向被層層包裹著的藤蔓弱點,藤蔓吃痛,舍棄部分保全整體,如天女散花般分開。


    也正是因為這些遮天蔽日的藤蔓分開,才讓北山精靈看見,他到底輸在了哪裏。


    地麵,有一些淺淡的劍影,這些劍影構成一個個劍陣,安靜地伏著,並不猙獰,隻等著時機成熟時展露崢嶸。無論是希衡本人還是她所布下的劍陣,都太像劍了。


    劍,百兵之君,看起來毫無殺性,直到劍身沒入喉嚨,從鮮血中滾過,才讓人驚覺,這是要命的啊。


    希衡以劍影鋪陳成劍陣,北山精靈仔仔細細望過去劍陣,發現劍陣之勢相互勾連,在劍陣影響之下,就連北山礦洞內的一切都能被希衡催化為劍,再為她所用。


    她是什麽時候布下的劍陣?


    北山精靈細細想來,發現就是在藤蔓攻擊希衡的劍影結界之時。


    那時,希衡表麵上以結界抵抗藤蔓,實則故意讓藤蔓吸收一些劍影,而後,借著遮天蔽日的藤蔓挪動,將劍影布置在北山礦洞內,形成劍陣,還瞞過了北山精靈。


    隻見劍陣光芒大作,希衡不能殺北山精靈,所以,她這場對敵打得很慢。


    現在劍陣起勢,也不是要北山精靈的命,而是讓整個北山礦洞盈滿劍氣,劍氣總能在五行往複循環之處,硬生生插進去,把這個地方的平衡之勢打破。


    北山礦洞和北山精靈息息相關,如今,希衡將北山精靈的優點變成弱點,她打亂了北山精靈的五行循環往複,北山精靈渾身不適起來,無法再順暢調動力量。


    因為五行循環的關節處都被希衡插了一把劍。


    北山精靈蹙起眉,他沒想到從勝到敗就這一夕之間。


    可他還不想認輸,北山精靈喘著氣,見希衡朝他而來,趕緊拉開同希衡的距離,生怕沾了她周圍的一點劍氣就死無葬身之地。


    她不用殺道、不殺人,在北山的領域中,還能將他步步逼到這個份兒上。


    可北山精靈實在不想辜負天道。


    希衡在踐行她的道,北山精靈何嚐不是如此?


    北山精靈幹脆不再顯露原型,而是緩慢地想要以身化為巨山。


    他慢慢變為一座青山蔥蘢、白花紛紛的山,山之力,在於巨。


    北山精靈這下有些類似於耍無賴,他知道希衡不會殺他,因為殺了他,就會導致北山礦脈靈脈全部枯竭。


    北山精靈緩緩:“華湛劍君,永別了。”


    他化為原型沉睡,可是,按照天道的計劃,靈脈斷絕,北山精靈也會在靈脈斷絕後消亡,意思就是,他再也睜不開眼睛,此時說一句永別倒也合情合理。


    他想,他消亡時,應該是這位劍君成神之日。


    她將會是……最後的神明。


    北山精靈的眼皮越來越重,就在他要徹底陷入安眠時,一柄冰冷的劍活生生撬開他的眼皮,希衡握住劍柄,離他格外近,而後:“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一場比鬥,無論你想要永別還是什麽,都得你贏了才說了算。”


    “現在,我說了算。”


    希衡拿天湛劍抵住山脈,山脈,也就是北山精靈的眼皮。


    而後,她的劍氣滲透入北山之中,希衡的眼中掠過日月,她眼前浮現出了北山精靈這千萬年以來的歲月,看見北山精靈還是一座小山時,就努力想要扛起一座山的使命。


    他想擋住平原中吹過來的大風,保住莊家、麥子,不要麥子的穗掉落在地上。


    他想保住人們平靜的麵容,不要讓暴風吹得他們的臉上泛起皺紋。


    小小的北山努力抵擋,但他太小了,比一個土堆大不了太多,幾乎是最小最小的山,就在北山快被風沙吹垮、身上茂密的樹林也要被摧折時,北山碰見了一個光團。


    這光團從天而降,降落在地時差點冒冒失失掛在樹林上。


    北山精靈:“你是誰?”


    不會是從哪裏來的妖怪吧?!


    光團明明是娃娃口音,卻努力要裝出老成的樣子,口吻深沉:“吾即天道。”


    北山精靈剛化形不久,雖然他隱隱能感覺到頭頂著大道天道,但是,他隻知道有這個東西的存在,並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於是北山精靈道:“天道是吧?哪來的小屁孩兒,滾遠點,我忙著呢。”


    天道:“……”


    天道這時也剛開智悟道,還不太成熟,在諸天神明和巫族之間夾縫求生,也就導致沒什麽脾氣。


    天道盡力擺起架子:“爾怎敢對天道不敬?”


    就連神明見了它,表麵都得恭恭敬敬。


    它已經落魄到一座山都可以欺負它了嗎?


    北山精靈才懶得和這小屁孩兒多說:“你要走不走?一會兒大風吹來我可沒精力保護你。”


    天道心係天下,也不計較北山精靈話語中的冒犯:“吾來此,就是為了此事。”


    天道從樹杈子上跳下來,那團光團轉了個方向,看向平原的方向:“那是巫族中的風巫,肆虐人間,目無天道王法,風神雖然能去製裁風巫,可是風神那邊,似乎是看在巫族整體的份上,不敢將事做絕,隻能一路堵又在另一路疏。”


    天道輕輕歎氣,神明那邊和巫族雖然在談,但是,收效不多。


    天道:“吾降臨此地,就是為了助你對抗風巫的肆虐。”


    天道現在太式微了,它需要幫手,北山精靈地處要塞,雖然弱小,也敢站出來抵擋風巫。


    天道在天上看見他的義舉,故而決定把北山精靈收入自己的麾下,暫時合作。


    天道看向瘦弱的北山,他實在太小了,而天道,雖然現在比不上神明和巫族的力量,但也可以幫扶一個北山。


    天道的光團周身,飄出來無數小光暈,沒入北山精靈的軀體。


    而後,瘦弱的北山便迎風而長,大了許多。


    他也能勉強抵抗風巫吹過來的這股風——風巫的主要目標不是這裏,否則,這時的北山根本不可能應對得了風巫。


    天道滿意地看著北山精靈變大一些,故作深沉道:“這些年,你就在此地修煉,過些年吾再來看你。”


    天道離開,不知是否是北山精靈的錯覺,他總覺得天道離開時那個光團變得小一些。


    之後的年月裏,北山精靈一直抵擋著從風巫那邊吹過來的風,而天道,就在神明和巫族之間尋求平衡,壯大自身,每多有一點力量,天道就降落,分一些給北山精靈。


    就這樣,北山從一座比土堆大不了多少的小山,漸漸變成了一座大山,成為名山之一。


    連風巫都不敢小覷他。


    天道也從當初那個初悟道開智的小光團,成了真正冰冷無情、製衡有餘的天道。


    但在北山精靈心中,他永遠記得當初,一個小小的光團從天而降,掛在樹上,而後故作深沉地說:“吾即天道。”


    他永遠將天道當成是摯友,所以,哪怕是消亡,他也會站在天道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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