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霽坐下沒多久,剛和希家家主聊了幾句,垚城城主就帶人進來了。


    此時的玉昭霽半點沒顯露出不悅,反而風度翩翩,一副溫文爾雅、知情識趣的樣子。


    連希衡都覺得,玉昭霽裝得還挺像的。


    玉昭霽身為魔族太子,能將這麽多刺頭魔君管理得忠心耿耿,能讓武德充沛崇尚實力的魔族人都安安分分,除了實力超絕、威勢深重外,馭下的本領也不少。


    馭下,需要恩威並施,不能一味彈壓。


    所以,當玉昭霽有心要套近乎時,加上他這張得天獨厚的臉,實在很難有人能逃開。


    哪怕是希家家主知道這位殿下的本性是桀驁不馴,也難免會在和他的短短相處中產生好感。


    垚城城主等人破壞了玉昭霽和希家家主的談話,玉昭霽也沒表現出不耐煩,眉眼好似都在嫋嫋的茶煙中變得溫文爾雅。


    他和希衡對坐,含著星光的眼睛浮動著茶煙,完完整整倒映出希衡的模樣。


    希衡……玉昭霽此時很想和希衡說話,卻又不想在希家家主麵前顯得失禮。


    因她之故,他才會如此溫和。


    可垚城城主等人不知道啊,包括垚城城主在內的每個人都覺得:不對勁。


    這位魔族太子不是個好相與的,怎麽現在他們闖進來,他卻一點都不生氣?


    不會是剛才他就已經找人比試完,得償所願,所以心情大好吧?


    可若是他已經比試完,為什麽還在這裏而不離開?難道是……此地有希家家主和華湛劍君,這兩人都是玉昭霽想要的對手。


    他不會還想再比試一場吧?


    垚城城主等人被這個猜測擊中,幾乎要漾出苦澀來,頂尖修士之間的比試稍微不注意就是傷筋動骨,還是別比了。


    垚城城主幹笑兩聲,強行插入其中:“好香的茶!素聞天下好茶盡在白水,今日一見,隻覺得這話名不虛傳。希家主這兒的茶葉,比我們垚城的茶還好。”


    希家家主讓希雲搬來幾個座,請幾位貴客入座。


    而後,他才道:“垚城的雲頂牡丹,也是茶中一絕,垚城和白水同為產茶之地,城主說此話太見外了。”


    雲頂牡丹,是垚城中頂尖茶葉的名稱。


    這種茶葉起初微白有淡絨,比起別的茶葉來說,雲頂牡丹的茶葉邊緣有小幅度的鋸齒形狀,茶葉未綻開時,如一朵白花含苞欲放,等到茶葉被水泡開,就像在水中幽幽盛開的一朵白牡丹,幽香撲鼻。


    談茶葉,隻是垚城城主想要打開話匣子、留在這兒的理由罷了。


    垚城城主一笑:“希家主格外謙遜。”


    她又長袖善舞地道:“華湛劍君也善茶,不知喜歡什麽茶?”


    垚城城主看樣子是想和這裏的每一個人聊天,讓場麵顯得不那麽尷尬,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自從她們落座後,原本和諧的局麵變得略微尷尬。


    相比較之下,希衡的確很好說話,希衡很清楚三族都聚在垚城之中,對垚城城主的壓力。


    因為理解,所以她願意配合垚城城主,哪怕明知垚城城主的心思。


    希衡回應:“雲頂牡丹。”


    垚城城主雙眼一亮,雖然知道這大概率是客套話,但她還是很高興:“哈哈哈……劍君真是……一會兒我讓人為劍君送來今年最頂尖的雲頂牡丹。”


    “如此,多謝城主。”


    垚城城主和希家二位打過招呼後,硬著頭皮又和玉昭霽聊天,之所以把他放在最後,是因為這畢竟是希家的地盤,哪有上來不先和主人打招呼,而是和客人打招呼的呢?


    當然,還有個原因就是,垚城城主認為玉昭霽難搞,所以把他放在最後。


    她搓搓手:“不知殿下又愛喝什麽茶?”


    玉昭霽其實沒有希衡那麽好的性格,但現在他想要表現出好一些的性格,便也回答:“破霄。”


    破霄是魔族特產的茶,比起普通茶來說,破霄很考驗茶師的功底,如果茶師掌握不了水溫、火候,甚至是煮茶時出了一點點錯,破霄的味道都會變得混沌濁澀,如同帶著鐵鏽味兒的淤泥,一口下肚,還會引得人心裏躁鬱,激發魔性。


    可如果茶師能契合破霄,那破霄就實至名歸,飲下一口茶,帶著金戈鐵馬般的意氣直衝霄漢,將一切鬱氣全都拋諸腦後。


    ,酣暢淋漓意猶未盡。


    自從玉昭霽開放通商口後,垚城城主也有幸喝到了魔族的特產破霄。


    她道:“果真是好茶。”


    垚城城主繼續找話題來搭話,打定主意要兵不血刃地將一場可能的比試消弭在談天說地之中。


    但玉昭霽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現在不是玉昭霽和人族的城主談茶事談通商的時候,這時候不是他處理政務的時間,是他處理私人事情的時候。


    要不是現在玉昭霽壓著性子想表現得像個正常女婿,他高低壓不住性子。


    玉昭霽隻能有一搭沒一搭地偶爾回應一下垚城城主的沒話找話,其餘時候他就朝希衡的方向看過去。


    得看看希衡,否則他找不到忍耐的理由。


    希家家主快憋不住唇邊的笑意,雖然他很清楚魔族太子的性格,但不得不說,此刻玉昭霽表現出的忍耐讓希家家主對他更放心些。


    希家家主及時解圍:“不知城主今日來此,有何貴幹?”


    垚城城主:……也沒什麽,就是不想看你們打架。


    她輕咳一聲,正思考如何說得更委婉些時,希家家主微笑著:“今日正逢衡兒和玉兒在此說他們之前的趣事,老夫倒有些回到了少年時光,做事也難免沒那麽沉穩,輕慢了貴客。”


    “哈哈沒有、沒有……”垚城城主下意識擺手,忽然察覺希家家主的用詞不對。


    衡兒和玉兒在說他們之前的趣事??


    這是一種什麽新奇的造句?華湛劍君名希衡,希家家主是她的長輩,叫一句衡兒無可厚非,但是為什麽他要叫魔族太子叫玉兒?


    不會覺得奇怪嗎?


    垚城城主把疑惑壓下去,強行硬著頭皮詢問:“不知是何趣事?”


    希家家主便以一種自然而然的語氣說:“這兩個孩子之前見麵多動武,沒成想還能於打鬥中生出情誼,倒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噗……


    一個修為雖高但不怎麽和人打交道、不怎麽擅長隱藏情緒的真君活活將嘴裏的茶噴出來。


    垚城城主穩定一些,活生生將一口熱茶咽下去,也不管燙不燙。燙死也比嚇死好。


    所有聽到這話的人:是我幻聽了?


    還是我瘋了?


    巫妖的攻擊手段之中有幻視和幻聽嗎?


    就連那名打定了主意隻起造型作用的妖族大能也齜牙咧嘴,恨不能將自己的腦子拿出來捋清楚。


    華湛劍君和魔族太子互生情愫,還在這裏麵見希家家主?這實在是太令妖不敢相信。


    別說是妖,人也不是很敢相信。


    但他們想想今日的反常:一群魔君守在外麵,也不動手,平靜地等著魔族太子出來,以往一看就不好相處的魔族太子今日好說話得過分,以及為什麽他總是似有若無去看華湛劍君……


    華湛劍君也並未阻止他。


    種種痕跡表明,希家家主說得真的有可能是真的。


    但這個事太超出眾人的認知,他們不聽到希衡和玉昭霽親口承認,是不會相信的。


    垚城城主幹笑兩聲,兩頰都快笑成一個括號,艱澀回應希家家主:“這……感情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哈哈。”


    她又看向希衡,希衡看起來實在是光風霽月,垚城城主都不忍用這個問題去褻瀆她。


    她又轉頭看向玉昭霽,想要套話:“殿下……”


    這個問題恰好是玉昭霽的雷池。


    他很煩別人認為他和希衡不搭。


    玉昭霽壓抑的性子終於有點點破碎、得以透出一點本性,冷漠望去:“是,不像嗎?”


    他眼中波光瀲灩,卻冷了下來,好似別人說一句不像,他就能拔刀。


    垚城城主:……


    這,誰還敢說不像呢?


    垚城城主在心中淚兩行,為什麽要讓她知道這麽大一個消息,為什麽希家家主這麽不藏著掖著,他怎麽直接公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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