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法術降臨。


    自雲渺峰開始,花草樹木、弟子長老化成的水全部重新凝結,揚成高高的冰龍。


    天亓真君衣袖翻飛,手指結印,清聲喝道:“點睛!”


    他手中靈光閃爍,南辰真君等人的雙腿已經全部化為水,扭成漩渦要朝冰龍空蕩蕩的眼窩飛去。


    “阻止他,別讓他畫龍點睛。”玄葉真君精通法術,法術擬於象,如果真讓天亓真君將南辰真君等人作為龍的眼睛,那這個法術就太過可怕。


    當即,玄葉真君立指在前,催動木訣,長生樹。


    她身前出現一棵淡青色、飛舞著點點螢火蟲綠光的樹,樹冠青翠,樹枝依依,玄葉真君素手一指,長生樹樹幹往下紮根。


    以長生樹樹根,擋住漫天大水,纏住南辰真君等人化成的水。


    她竭力催動長生樹,以一己之力活活纏住南辰真君等人,但是,也僅僅止於此了,她感覺她隨時會斷,隻有纏住的力量而已。


    其餘真君見勢,忙為玄葉真君護法。


    南辰真君等人則隻能在這種情況中保持冷靜,他們得穩固道心,堅定自己的道,才能從一灘活水變成人。


    南辰真君、玄葉真君等人都需要時間,天亓真君就要盡快剝奪他們的時間。


    他以揮手,冰龍騰飛至空中,周身長滿冰刺的冰龍撞來,它一過去,周圍的空氣都要寒上幾分,天塌地陷一般,仿若要將苦苦支撐的真君直接撞死。


    鐺!


    聽得一聲激脆,冰龍的龍角被天湛劍直接斬下。


    希衡一人一劍,擋在冰龍麵前,以一己之力同凝聚這麽人力、水力的冰龍相抗,冰龍居然無法再進一步。


    天亓真君眸色沉沉,手指猛地往下,灌滿力量。


    那冰龍也隨著他的動作,往下重壓,天湛劍一劍擋萬鈞,並不露怯。


    可是,整個玄清宗的一切都已經化成水,天亓真君可以從容不迫調動這些水壯大冰龍的力量。


    同時,他自己飛入萬水之中,隱匿身形,避免希衡直接攻擊他本人——法修強於法術,弱於自身,一旦被劍修近身就太危險了。


    現在,擺在希衡麵前最直接的問題就是攔住不斷壯大的冰龍,給玄葉真君、南辰真君爭取時間。


    冰龍之力,來源於上古法術。


    上古法術是調動的法則之力,一旦失去法則之力,這冰龍也就沒什麽值得忌憚的了。


    希衡手中天湛劍劍身中多了一條流光雲彩的光帶,如流淌的靈水,天亓真君起初以為希衡要用神水靈根結合劍來對付他。


    他在水中冷然含笑,希衡不是法修,想用神水靈根對付他,不亞於天方夜譚。


    他忌憚的,隻是她的劍而已。


    玄葉真君的法術造詣倒是不錯,但她活在這個時代,從沒學過真正的上古精妙法術,天亓真君更不懼她。


    他正悠然自得時,空中卻多了某種令人戰栗的氣息,如同毒蛇貼著皮膚。


    妖魔嚎叫的聲音更加大。


    這是?


    天亓真君在水下望去,萬水流淌過他的眼睛,顯得古樸森然。


    他見到希衡手中的天湛劍變得殺氣凜然,剛才如冰似雪的希衡,也變得更為凜寒。


    這是,殺道?


    天亓真君猛地從水中往上遊,如一尾有黃色傘狀的魚,希衡要怎麽做?


    此時,希衡收斂了平時的清冷正氣,仿佛褪去儒修帶給她的仁心,她完全是一個冰寒酷烈、殺伐果斷的劍君,也更像是殺道之主。


    她和冰龍纏鬥,身法一貫輕靈,但是,天亓真君卻能看出,她一步都沒退過,


    哪怕是暫避也沒有,她朝冰龍逼近,手中天湛劍已舞得生出霜雪殘影。


    待到後來時,她神色不變,天湛劍越來越緩慢,她連身法也不用,大巧若拙,卻每一劍落下,冰龍身上的上古法術之力,就要消失幾分。


    冰龍節節敗退,重重落下。


    局勢怎麽轉變得這麽快?天亓真君凝神細思希衡到底做了什麽。


    對法修來說,思考從來不會延誤戰局,魯莽才會。


    天亓真君在水中抬眸看劍,天湛劍劍身上那抹光帶已經成了血色的殷紅,在雪白的劍身中更顯赤色。


    那抹殷紅之後,好像連接著另一個殺氣騰騰的界,裏邊有妖魔惡人魂靈的嘶吼,也有波濤滾滾驚濤拍案之聲。


    那是,殺道深淵?天亓真君不得不避殺道深淵的鋒芒。


    希衡這就開啟了殺道深淵?


    天下可證道的修士,其實已經算是半仙之軀,證道後的修士領悟的招式,叫做神通。


    而殺道深淵,就是注定伴隨曆任殺道之主的神通,無論殺道之主想或是不想,殺道深淵都跟在他們身後,如影隨形。


    一旦殺道之主被殺戮吞噬,殺道深淵就會毫不留情地吞掉他,將他作為殺道深淵特殊的大補之物,曆代所有以殺證道的修士中,九成都死在殺道深淵手中。


    一般來說,殺道深淵會在以殺證道修士大肆殺戮後第一次出現,而後再也不會消失。


    若那位以殺證道修士避諱殺道深淵,一直不殺戮,那麽,他相當於自毀殺道,終究會道毀人亡。


    眼下,希衡開啟殺道深淵,殺道可斬萬道,但是按照希衡目前的修為來說,不可斬上古法術的法則。


    希衡便以天湛劍為媒介,釋放了殺道深淵,殺道深淵中無人不亡,是一片死靈之地,幾乎是三千界中最可怕的地方,想一想,連以殺證道的殺道之主都害怕的地方,會多可怕,毀滅一切。


    所以,希衡斬不斷法則,殺道深淵卻可以。


    她以天湛劍為媒介,精準控製著殺道深淵探出少許,剛好能夠毀滅上古法術引動的法則之力。


    這就是冰龍的力量慢慢消散的原因。


    天亓真君駭然,殺道深淵……雖然殺道深淵是懸在殺道之主頭上的利劍,理論上來說,不能被殺道之主使用。


    但是,希衡能夠頂著殺道深淵內想要屠殺一切的戾氣,還能這麽冷靜理智,精準控製到殺道深淵隻焚毀上古法術的力量,已過於非人。


    天亓真君活了許多年頭,見過幾名殺道之主。


    他們都是天資絕頂驚才絕豔之輩,希衡仍然是曆任以來潛力最高的殺道之主。


    她的未來不可估量。


    難怪,他當初死在她的手上,飄蕩在虛空之中……沒了身體,隻能借著一具女身複活,還得費勁謀算,想在希衡徹底成長前殺了她。


    天亓真君冷然,他看明白局勢,不再拿冰龍給希衡單方麵虐待,而是輕巧召回。


    希衡阻截,天亓真君幹脆再度默誦法咒,此時,冰龍已經沒用了,再打下去,隻是會不斷消耗天亓真君。


    他雖驚駭於希衡的成長速度,但天亓真君若沒有後手,也就不是他了。


    他自水中遊出,明明用的是宜雲真君的女身,在水中透明了衣衫,身姿豐美,卻半點沒有脂粉氣,像一個長得精致些的小公子。


    水中,宜雲真君的發髻上本有叮當作響的釵環,天亓真君不喜釵環,拔下來扔入水中,散了一頭墨發。


    他遊出水麵,笑吟吟看著自己的冰龍:“希衡,你盡可以徹底誅殺它。”


    他一揮手,那條冰龍搖身一變,再度化為水。


    隻是,這些水中,漸漸出現了一個又一個被擠壓的痛苦麵孔。


    這些人,是被天亓真君化為水的玄清宗弟子。


    他們成了水,而水,是不能說話的,他們隻能擠在一起,感覺自己連腦子都沒有了。


    天亓真君做了個邀請的動作:“想殺他們嗎?隨意。”


    現在擺在希衡麵前的問題是,她可以殺死這條冰龍,但是,冰龍是由這些玄清宗弟子長老構成,殺冰龍,就是殺這麽多無辜之人。


    天亓真君微笑。


    別說希衡無法下這個殺手,連此時徹底穩固道心、再度恢複人身的南辰真君,以及調息完靈力的玄葉真君等人都麵麵相覷。


    他們怎麽可能誅殺玄清宗所有弟子?


    他們來除這個利用邪功害人的邪魔外道,就是為了保衛宗門、不墮正道威名,也是為了玄清宗的萬年基業。


    若說他們殺了所有弟子來除魔,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嗎?


    “哈哈哈哈!”天亓真君早知會如此,他仰頭而笑,頭發黏噠噠垂在腦後,褪去了溫文爾雅的皮,顯得有些疏狂。


    這玄清宗,一草一木、一樹一紙,每一條人命都是他的籌碼。


    這些人,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複活。


    漂泊虛空、空虛碎裂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他要活。


    天亓真君如此猖狂,玄葉真君和希衡對視一眼,既然不能殺,那就困!


    將天亓真君和這些水都困好,以圖來日解救之法。


    玄葉真君率先出手,希衡按兵不動,她按著天湛劍,隻在一旁做掠陣之用。


    天亓真君皺眉,他是個心思敏感的法修,很快就猜到希衡和玄葉真君的意圖是什麽。


    玄葉真君率先出手,他必須得關注她,同時,他還得防著一直在一旁不動的希衡會不會突然發作,天亓真君一顆玲瓏心腸就這麽分成了幾瓣用。


    他瞥向希衡,想要以靜製動、給他威懾?


    笑話。


    當他是死人,隻會眼睜睜在這裏看著希衡不動嗎?


    天亓真君以手結印,雙股水蛇纏繞而舞,一個頭飛往玄葉真君,一個頭飛往希衡。


    他迫使希衡出招不就行了?


    玄葉真君的長生樹攔住攻向她的水蛇,希衡卻仍然沒有出手,其餘意會希衡和玄葉真君戰法的真君們則心領神會。


    他們上前,攔住那隻水蛇頭,讓希衡可以繼續處在暗中,給天亓真君造成巨大心理壓力的同時,再伺機困住這些水。


    此時,玄葉真君的長生樹伸出根係,根係瘋狂地吸收地上的水,想要把這些“人”都護在長生樹中。


    扁無真君的藥囊內有山川星河,是他培育靈植毒草的地方。


    此刻,他也顧不上會不會毀了他的靈植毒草,也想要裝這些水。


    其餘真君們也紛紛祭出自己的看家法寶,收納這些水源河川。


    天亓真君自然不是吃素的,他隻是微微一動手指,便有幾位真君的本命法寶破碎。


    連玄葉真君的長生樹也迅速幹枯了一半,她和長生樹息息相關,頭發也跟著白了一半。


    但是,本命法寶破碎了,還有其餘法寶,一個碎了還有兩個,兩個碎了還有十個,長生樹幹枯了一半又如何?


    待到來年春日,長生樹仍然會抽枝發芽。


    這一刻,在場所有真君都沒想過退縮。


    他們中有真君偷懶、貪財,他們雖然經過修煉,但也是人,他們有經過放大的欲望,也有一身的壞習性、


    但是,在這一刻,承真君道號,救萬民於水火,這就是他們的責任。


    玄葉真君不顧優雅風度,大喝一聲,繼續以長生樹吸取“水源”


    扁無真君藥囊碎裂,幹脆拿出一隻自己精心培育的毒蜈蚣,他操縱這隻毒蜈蚣王變大,將那些“水源”吞入腹中。


    天亓真君冷笑,無謂的堅持,當他是第一天來玄清宗嗎?


    這些抵抗他的真君中,不乏有曾經作惡者,他們以為今日發了善心,他們就是好人了?


    天亓真君道:“瑜光真君,白劍真君……”


    他一連點了許多名真君的名字:“瑜光真君,你曾霸占良田,座下弟子在替你占田途中,打死了人,她的家人求告無門,反被威脅,隻能離開這片地方。”


    “白劍真君,你最得意的法寶,是從你的好友那兒奪過來的。”


    天亓真君每點一名真君,說出他的秘辛,那名真君的臉色就要白一分。


    他們做過的惡,哪怕之前不被任何人知曉,他們心底也一清二楚。


    天亓真君哈哈大笑:“你們殺過的人,永遠不會複活,你們做的惡,根本不會抵消。既然如此,你們何不棄玄清宗而逃命呢?”


    “也省得,礙手礙腳。”


    那些真君們雖然沒有放棄,但是,心境卻大受動搖,天亓真君也越來越占據上風。


    恰是此時,天光倒轉,他眼前劃過一片亮亮的雪光。


    天亓真君伸手夾住劍尖,他眼睛刺痛,流出血來,是希衡的劍。


    她出手了,尋找了天亓真君最得意忘形的時機。


    希衡道:“你在暗處窺伺別人,審判別人的對錯,你的錯惡為何隻字不提?不過是妖魅手段、臨時蠱惑人心。”


    她雪衣墨發,冷然如風儀秋霜:“最好的改錯時間,永遠是現在。”


    瑜光真君、白劍真君等人清醒過來。


    天亓真君暗自咬牙,被當世劍君近身的下場就是——天亓真君在須臾之間被刺了整整十三劍,這還是他用了上古法術水風卷、閃避得當的情況下,按照正常情況,一劍他就該死了。


    天亓真君身為柔弱的法修,被希衡的劍氣接連攻擊,其餘真君們也蜂擁而上。


    這時,天亓真君連召水源來保護他都做不到,他一掐訣,就活活被打斷,隻能單方麵被毆打。


    希衡卻沒有半點高興。


    這個邪魔外道真被製服了嗎?她覺得有哪裏不對,但也無法抓住這個疑點。


    她的思路很快被另一個可怕之處吸引過去——這個在宜雲真君身體裏的邪魔外道,死不了。


    哪怕是殺道深淵都沒有辦法融化他,希衡將殺道深淵召出來,殺道深淵就如同看一個死物那般,對天亓真君沒有半點興趣。


    其餘刺、殺、法、毒更是毫無作用。


    天亓真君嘴角含血,雖然狼狽卻十分高興。


    他本就是死人,這些人怎麽殺得了他呢?


    他要等……至於這些皮外傷,他可不在意。


    就在這時,天空中赫然出現一輪黑日。


    自天亓真君使用上古法術以來,空中的雲都成了水,太陽更是不知所蹤。


    這輪黑日明顯不是太陽,而是太陽燭照。


    魔族太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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