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雲真君嚇了一跳。


    她肩膀一聳,臉上明顯的表情變化讓周圍的真君都忍不住側目。


    在玄清宗諸位真君看來,宜雲真君實在是一個處處透露著怪異的真君。


    其一,宜雲真君的性子實在是太沉不住氣、咋咋呼呼,真君們都是曆經千難萬險才成為真君,別的不說,光是養氣莫測就該有真君的威嚴。


    但宜雲真君絲毫沒有這樣的威嚴。


    其二,若說宜雲真君是依靠家族蔭庇成為真君,所以才處處樹敵,大言不慚誰若讓她不快,她必定叫人百倍償還。


    可宜雲真君也沒有家世蔭庇啊。


    這些矛盾的形跡,在其餘真君眼裏實在是可疑極了。


    真君們猜測,宜雲真君恐怕有大法寶、傳承在身,才構成了如今的修為。


    當即,一些真君們便斂下眸,將心思動到了宜雲真君身上的法寶身上。


    這一切,宜雲真君渾然不知,她迅速收斂自己臉上的驚訝,低眉順眼地混在一堆行禮的真君之中。


    不遠處,希衡收好長劍,從雲端而下朝玄清宗長老理清鬼墟幻市中的事宜。


    她身上仍然帶著劍意道蘊,適才進階時的天道異象仿佛都還沒散去,仍有道道異象清輝縈繞在她袖間,雪衣墨發,周身殺氣已經斂好。


    真君們朝她見禮,弟子們也齊刷刷行禮。


    宜雲真君咬咬牙,在係統長時間讓她做的任務中,她已經不知不覺將希衡視作對手。


    天下人人都隻記得第一高峰,而不記得第二高峰,若無希衡,她是玄清宗人人稱讚的真君,無人不讚賞她隨心所欲、舉動沒有匠氣。


    可若是希衡存在,希衡如世家清風,她的舉止就會被人視作粗俗。


    她的“誰若負我,我必定滅他滿門”也會被人視作小心眼、猶如魔道。


    宜雲真君在心裏問:“你的聲音怎麽變了?”


    麵對未知的變化,她下意識警惕起來。


    係統,不,確切地說是天亓真君輕輕笑了笑,他尚未擁有實體,聲音如同水一般親和:“我一直是這樣的聲音,以前,我不過是在睡覺而已。”


    宜雲真君完全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麽可怕之處。


    一個人,居然入侵她的識海,在她的身體內部睡覺,而她對此毫無察覺,這多麽恐怖。


    天亓真君要殺宜雲真君,也隻是動動手指就能做到的事。


    可是,隨著天亓真君一步步拿所謂的“獎勵” 所謂洗筋伐髓的“功法”給宜雲真君,他在宜雲真君體內待了太久。


    以至於,宜雲真君的識海、警覺全部都習慣了他的存在,下意識就會信任他。


    宜雲真君恍惚道:“原來如此。”


    天亓真君從她的反應就知道,宜雲真君這具身體已經完全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下一瞬,宜雲真君卻又咬牙切齒起來:“你剛才為何說我鬥不過希衡?我會鬥不過她?笑話,她是劍修,而我法劍雙修。”


    天亓真君沒說話,法劍雙修?


    若非他給的功法、寶物,宜雲真君無論是修法還是修劍,都沒有出頭之日。


    先不說別的,就說她這一身的毛躁戾氣,就是修士的大忌。


    無論是正魔,忌諱的就是毛躁戾氣。


    宜雲真君又道:“她依仗的,不過是受天道所鍾,有一副好的容貌、好的天賦,就連進階也能引來天地異象。”


    反了。


    天亓真君心道,她的順序弄反了。


    不是因為天道鍾愛希衡,希衡才是她。而是因為她是希衡,才有後來的天道所鍾。


    如今的天下大勢,天道的確需要這樣一個人……


    但這一切,和宜雲真君說又有什麽用呢?


    天亓真君等宜雲真君發泄完畢,才道:“以前的任務不必做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宜雲真君就喋喋:“為什麽不做?我覺得我能做好,江離厭如今雖不住在雲渺峰,和我有些疏遠,但是天長日久,我不信我感化不了她。”


    真是……煩躁。


    天亓真君想按按眉心,卻發現自己沒有手。


    他長吐出一口氣,“溫柔”道:“宜雲,你可還記得你是修士?修士有搬山倒海之能,不是讓你縮在內宅,像被拘束在內宅的閨秀一樣爭風吃醋,感化別人,獲得別人的寵愛。”


    “別人是厭是喜,對修士來說並不重要。”


    宜雲真君咬牙:“我這樣做,還不是你以前頒布的任務。”


    “此一時非彼一時,何況,你自己心裏清楚,你這樣做究竟是因為我發的任務,還是因為別的妒忌心。”


    天亓真君毫不留情戳穿宜雲真君,宜雲真君麵色青青白白,終於歇了頂嘴的心思。


    天亓真君心中的不屑都快化作實質,但沒辦法,如今他還不能徹底和宜雲真君分開。


    “宜雲,新的任務是傳道。舊的任務你已經做不了,她以殺證正道,天降異象祥瑞,這麽久以來,修真界從無人能以殺證正道,如今她完全能做一門開山祖師般的人物,你和她比拚名望,難道不是自取其辱?”


    “傳道吧,去傳新的道,本君要此道弘揚整個修真界。”


    至於希衡……他自有其他的用處。


    天亓真君擲地有聲。


    希衡和玄清宗長老略略說完鬼墟幻市之事,朝行禮的修真界真君們還了一禮:“本君還有要事在身,就先失陪了。”


    天如藍墨,風過卷動雲袖,她睫毛上還沾著點血。


    玄清宗長老一愣,華湛劍君喜潔,能夠避開許多血,他不知她為何獨獨留下睫毛上的血不擦。


    “恭送劍君。”他並無立場去問,華湛劍君很少交際,高階修士之間的交集大多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極有分寸感。


    希衡乘風而起,遠離此處。


    她睫毛上沾著血,觸目所及之處也都染上了血色。


    天空的邊緣是血色、花草樹木也氤氳著化不開的仇怨、血腥。


    若玉昭霽在此處,就知道此時的希衡不對勁。


    她剛經曆鬼墟幻市幾場大戰,身上的雪衣上本來早沾滿自己和別人的血,如今雪衣無塵無垢,隻是因為希衡用靈力清除罷了。


    但無論怎麽清除,此刻她身上也縈繞著一股濃鬱到化不開的血氣。


    長風與天空同色,寒鴉棲枝,希衡在雲端離玄清宗附近的城鎮越來越近。


    城鎮中有一處湖心島,湖水微藍,島嶼中滿是奇花異草、煉器寶爐。


    這裏是金陽穀舊屬的居住地,也是蕭瑜風現在的“家”


    希衡落至湖心島。


    幾名正在煉器的金陽穀舊屬看見她,連忙擱下手中的器具,幾步過來彎腰行禮:“見過華湛劍君。”


    他們注視著這個雲端飛下來的劍君,心中轉過無數念頭。


    這就是那位要讓少主拋棄執念、破妄破執的劍君。


    這就是那位……阻礙少主複仇的劍君。


    金陽穀舊屬們低頭行禮,把那些仇恨的心思全部掩藏。


    希衡垂眸看著他們,他們身上散發出濃重蓬勃的恨意,一名金陽穀舊屬手關節都在發白,儼然是在壓抑仇恨。


    他們打不過希衡,在高階修士麵前,低階修士的命如同螻蟻,所以連仇恨也隻能掩藏。


    希衡聲音寒徹:“扈天行、周許……”


    她在湖心的冷風中,雪衣獵獵,一連念出許多名字。


    全是顧語魂飛魄散前招供的那些人名。


    蕭瑜風得到匯報,踉踉蹌蹌跑來島嶼時,就見島嶼上的金陽穀舊屬烏泱泱彎下大批膝蓋。


    蕭瑜風抬起頭,希衡睫毛沾著血,像是紛紛而來的紅雪,神色看似平靜冷然,但蕭瑜風做她徒弟多年,知道她在生氣。


    她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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