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雲宮。


    這位男弟子以為自己有宜雲真君的庇護,早就將所謂的“快意恩仇、直接爽利”刻進了骨子裏。


    他當即抬頭,聲音洪亮、字字鏗鏘:“弟子無錯!”


    “弟子一世清苦修習,是為了自己順心遂意,可不是為了忍讓別人的。”


    “今日,弟子殺她卻被劍君阻止,弟子無話可說,可等來日,弟子若有機會,還是會殺她!”


    “我們雲渺峰之人,無人可欺!”


    冥頑不靈,希衡隻想到這四字。


    那女弟子再度被他的話氣吐血:“無恥!是別人欺你們雲渺峰之人,還是你們雲渺峰的人欺別人?”


    “你們分明就是小肚雞腸、睚眥必報、拿著快意恩仇的幌子做盡惡事。”她周身盡是鮮血,完全是泣血悲鳴。


    她做錯了什麽?她隻是正常參加了一次宗門曆練,勝了這男子,拿到需要的開靈草,她何錯之有?


    一些圍觀的劍修已經不落忍。


    還有些劍修也反應過來,對,這名女弟子隻是在宗門秘境任務裏勝過他,他就要一直追殺別人,這能算是快意恩仇嗎?


    第一次,這些人開始思考宜雲真君口中的快意恩仇,是否缺乏分寸,有作惡之嫌?


    那男弟子麵對女弟子的質問,則厚顏冷笑一聲。


    他再度搬出宜雲真君的話:“成王敗寇!不過是因為你要死在我手中,你才搬出這些道理,你見過強者和弱者講道理的嗎?”


    “分明是你用暗器!”


    女弟子失血過多,眼前已漸漸發昏。


    一方素白的巾帕遞到她麵前,她顫著手接過來,費力抬眼。


    希衡麵色清冷,容貌絕俗,溫暖的金色陽光調皮落到烏發之上,如鍍了層閃耀的金色。


    女弟子想,她可能是眼花了,否則怎麽感覺像看到了神明?


    一股靈力從希衡手中渡到快昏迷的女弟子身上,讓那女弟子好受許多。


    希衡道:“不必害怕,他殺不了你。”


    說完最後一句關切的話,希衡周身劍意如風般揚起。


    所有劍修全部垂首,在劍君的劍意麵前,不敢攝其鋒芒。


    緊接著,那名滿是凶狠殺意、口口聲聲要追殺人到天涯海角的男弟子被一股強大的劍意攥緊。


    他想反抗,卻反抗不了。


    一道劍氣鋒利地割開男弟子的手腕,男弟子痛苦哀嚎一聲。


    剛才一切追殺之語、快意恩仇,在這樣的場景中顯得可笑極了。


    他對別人“快意恩仇” 恨不得虐殺別人,自己也要做好被人這般對待的準備。


    希衡冰冷注視他:“玄清宗同門相殘乃大忌,你妄圖誅殺同宗弟子,使用暗器致她重傷,毫無悔改之意,還要繼續追殺她。”


    雲劍劍尖一轉。


    希衡道:“按門規處理,本君當廢除你全身修為,斷一隻手,逐出玄清宗。”


    此人修為不除,以他的心性,不知有多少人要受害。


    希衡從不是心軟的劍君,維護善,需要比惡更強十倍、百倍。


    那男弟子當場抱著自己的手痛苦打滾,完全沒有剛才要殺人時的凶殘模樣。


    這些年,因為宜雲真君極致的護短,雲渺峰弟子壓根不把宗門規矩放在眼裏。


    因為宜雲真君也討厭希衡,常常在雲渺峰口無遮攔地“點評”希衡如何虛偽做作,天長日久的,雲渺峰弟子也就覺得華湛劍君希衡也沒什麽大不了。


    他們師尊可是能隨便點評她呢。


    沒想到,今日希衡卻直接挑斷了他的手筋,絲毫不拖泥帶水。


    他也算是踢到了鐵板。


    他痛得眼淚狂流,完全忘記剛才自己殘忍地刺了那名女弟子十多劍,想虐殺她時有多凶殘。


    男弟子在地上打滾哀嚎:“華、華湛劍君,你這般對我,我師尊不會放過你。”


    “我師尊可極為護短,她說過,但凡是她的人,哪怕死,也隻能她殺,不許別人染指!”


    希衡道:“是嗎?”


    她毫不在意地應答一聲,緊接著,利落按門規除去那名男弟子的修為。


    希衡這才收了雲劍,慢條斯理擦幹淨手,對一名劍修道:“去請執法堂的人過來。”


    希衡動手除去他的修為,但是逐出玄清宗的手續仍然需要執法堂來辦理。


    那名男弟子萬念俱灰,希衡居然完全不在意他的師尊宜雲真君?


    她怎能如此?


    在別處的內事堂弟子們看著這場鬧劇,則一翻白眼。


    這男弟子真是自找,華湛劍君希衡隻是少在宗門,她一回來,就連他們都得收好尾巴,生怕被她抓到把柄。


    這男弟子還真以為宜雲真君的麵子能賣到華湛劍君那兒去?


    宜雲真君那看似霸氣的“但凡是她的人,隻能她殺,不許別人染指” 在華湛劍君那兒,還不如一個屁響。


    裝x如果沒有相應的實力,別人隻會覺得可笑。


    很快,執法堂的人匆匆趕來,朝希衡告罪來遲後,就要將那名凶殺同門弟子的男弟子帶下去。


    這時,空中陡然飛來一男一女,正是江離厭和宜雲真君。


    宜雲真君赤著足,身上是一襲嫩黃的衣衫,腰間木色酒壺上係著紅色絲帶。


    她含著懶散不羈的笑意,見廣場上的劍修們望來,本有一種被萬眾矚目的得意感。


    沒成想,下一瞬,宜雲真君就聞到了鮮血味,和熟悉的痛呼聲。


    那男弟子,也就是鄭元被執法堂的人架在中間,已經全身鮮血,比那名差點被他虐殺的女弟子還要淒慘。


    鄭元看到上空飛來的宜雲真君,雙目一下迸射出希望的亮光。


    他厲聲呼喊:“師尊,救救弟子,替弟子報仇……”


    宜雲真君這才發現自己的弟子鄭元成了這般模樣。


    她猛地咬牙,要是以往,宜雲真君一定早就大怒,冷呼著“誰動了本君的人,本君必定滅她滿門!”


    可宜雲真君上次被希衡收拾後,老實了一些。


    她感覺這個事和希衡脫不了關係,便不敢再說那麽硬氣的話。


    否則她打不過希衡,名望又會下降。


    宜雲真君隻能降落在地,扶住鄭元。


    哪知,鄭元被希衡毀了修為,他本就和宜雲真君一樣報複心極重,哪裏忍得了這個氣?


    鄭元咬牙切齒求宜雲真君,磕頭如搗蒜:“師尊,您一定要替弟子報仇雪恨,弟子隻是聽師尊所言快意恩仇,殺該殺之人,哪怕觸犯了門規,可弟子是師尊的人……”


    “師尊之前便說過,但凡是你的人,哪怕死,也隻能你殺,不許別人染指!華湛劍君此般,不隻是害弟子,更是沒將師尊你放在眼裏。”


    宜雲真君:……


    她看了看希衡,希衡靜靜回望她。


    似乎在說:來,本君的劍等著你。


    宜雲真君哪兒敢跟希衡動手?


    目前,她得到的係統獎勵還不足以讓她和希衡抗衡。


    可鄭元這話完全將宜雲真君架在那兒,她插手的話打不過希衡,不插手的話丟臉。


    在場目睹此事的劍修和內事堂弟子們見宜雲真君尷尬,都垂下頭,不和宜雲真君對視。


    他們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以往宜雲真君確實最愛將快意恩仇掛在嘴邊,常說人奪我一尺、我奪人一丈。


    她之前對不少修為不如她的真人、真君都是如此疾言厲色。


    別人若說她行事過分,她就說自己隻是快意恩仇,比別人藏著掖著的要真實許多。


    還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像她這樣直來直去的,才是好。


    可是……現在宜雲真君的弟子都被希衡廢了修為,要逐出宗門去。


    按照宜雲真君以往快意恩仇的邏輯,她該立刻找希衡的麻煩才是。


    可是她根本沒有,還眼神閃躲。


    這……一些弟子心裏便隱隱明悟,這位看似坦率的宜雲真君,恐怕快意恩仇是假,欺軟怕硬才是真。


    在場的人隻是不好揭穿她。


    係統播報:【宿主名望-20,請宿主扭轉局麵】


    宜雲真君差點將手指捏碎,真想把鄭元的嘴給縫上。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必須趕緊把此事給圓回來。


    宜雲真君思及此,冷哼一聲,對鄭元道:“是華湛劍君罰你?本君早說過,讓你們無事別湊到華湛劍君麵前。”


    她這話說得,好似希衡多麽可怕一般。


    宜雲真君玩著自己的手指:“此事到底是個什麽來龍去脈?先說了,本君才能替你做主。”


    她就等著說清楚來龍去脈,然後找個借口糊弄過去。


    果不其然,執法堂的人代為敘述經過後,宜雲真君便說:“哦,的確是你觸犯了門規。”


    鄭元的心一涼,聽出宜雲真君要放棄他。


    他一時間心中恨怒交加:“可是,那是師尊你以前說的啊,你教我們快意恩仇,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別委屈自己……”


    宜雲真君的麵子越發掛不住,心說他怎麽這麽笨?


    不知道看人下菜碟嗎?豬都比他會領悟。


    江離厭也蹙眉看向宜雲真君。


    宜雲真君心知不能再讓鄭元繼續說下去,便趕緊叫執法堂的人把鄭元帶下去。


    然而,她想當縮頭烏龜,希衡卻沒打算任她再蹦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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