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橋在家隻呆了24小時,第二天拎著大包小包上了去上海的高鐵,全是母親給阿姨的年禮。在虹橋下車,到崔家放下東西,阿姨幾年沒回老家,拉著她絮絮叨叨說話。周橋端莊賢淑地坐在那,整個人分成兩瓣,一半“嗯,噢,是是,他們年紀大了”,另一半則盤算著明天開工後的種種事宜…


    眼看到了午飯時分,畢為群突然醒悟,他們要赴秦家的約,外甥女難得來一次,難道飯也不留。可今天是別人做東,哪有客人再捎上客人的。周橋察言觀色,趕緊說有事得走了。畢為群拿回禮給周橋的時候,秦家的人來了。上樓的隻有秦瑞生和何岩,秦雨鬆在車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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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秦瑞生蒼老而有穿透力的聲音,周橋暗道一聲巧,沒想到在這遇到了他的父母。他們忙於寒暄時,崔芷芳輕聲給她做了介紹。別人都說兒子像娘,秦雨鬆卻像父親多些,差不多的麵型眼睛,估計再過三十年,他就是這樣的一位老爺子,最多比他爸少點牢騷。但也說不定,誰知道,也許秦老爺子年輕時也喜歡動不動生悶氣。隻是沒想到,秦雨鬆的媽,有種自來熟的交際能力,聽說周橋是畢為群的外甥女,熱情地招呼上了,“走走,一起去吃飯,再忙也要留出填肚子的時間。”


    畢為群心血來潮,自己的姐姐在電話裏關照她幫周橋留意合適的人選,外甥女和秦家老大年紀相當,雙方都離過婚,但都沒子女,不是正好的一對。當下不管周橋的推辭,畢為群拉著她一起出了門。


    秦雨鬆把車停靠在小區道路的邊上,在來的路上已經知道熟人是崔芷芳,但沒想到周橋也在。盡管知道她是崔芷芳表姐,可昨天才送她回家,今天又出現在這裏,兩人四目交投,有幾分時空錯亂,諸感交集,仿佛電視機換了個頻道,突然從都市時裝片跳進家庭倫理片。


    人多坐不下,周橋巴不得抽身,可畢為群越想越覺得他倆合適,馬上說芳芳和小表姐打的去,老年人正好坐得寬鬆些。三個年輕人被他們四個老人指揮得暈頭轉向,幾分鍾後秦雨鬆帶著四老絕塵而去,留下周橋和崔芷芳在路邊。


    知母莫若女,崔芷芳瞬間明白了自己母親拉上周橋的用意,而且剛才短短時間她敏銳地發現,秦雨鬆和周橋之間存在著某種默契,說不清怎麽會有的,難道真的是閱曆相當,才有差不多的想法?他倆數次脫口而出的話都不約而同。


    周橋倒沒想太多,隻是她希望和秦雨鬆之間的關係越簡單越好。方才嗖嗖交換了幾個眼神,她覺得他應該理解自己的想法,捱頓飯應該沒問題。


    小小一輛的士,一時間擠滿想法,此起彼伏忙碌不停。


    崔芷芳努力想找個話題,打破車裏詭異的平靜,誰知口一開,說了件和周橋完全沒關係的事,“小表姐,上次你也見過的顧總被炒掉了。”話說出來後,見周橋不說話,她存心彌補自己的失誤,結果又說了件和周橋還是不相幹的事,“去年經濟不景氣,我們中國分公司報表難看,連秦總也岌岌可危,總部派了新的人來。”周橋安靜地嗯了聲,崔芷芳幹巴巴地說,“現在開廠,會不會風險太大?我聽我媽說,阿姨擔心得不得了。”


    周橋簡單地說,“我有數。”


    新年說這個,表姐是不是覺得不吉利?崔芷芳微覺鬱悶,今天自己說話太沒水平,竟然找不到有趣味的事。她拎的是隻暗紅色的軟羊皮包,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包底磨薄了的地方。誰知那兒經不起折騰,噗地破了個洞。這隻包她很喜歡,買時花了幾千,感覺糟糕時已經無法挽回了。


    崔芷芳的心情頓時落到了極點,臉刷一下白了,隻差沒哭出來。周橋連忙勸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去店裏再買一隻,表姐給你報銷。”崔芷芳眨著眼,拚命不讓淚水流下來,心裏卻更不高興了,有錢就是好,想要什麽是什麽,既不用看父母的眼色,又什麽都隨手可得。


    好不容易到了吃飯的地方,兩人遠遠看到秦雨鬆站在門口等她們。下車時周橋攔掉崔芷芳遞給司機的錢,“我來。”等找零時崔芷芳先下車,秦雨鬆快步迎上來。她問,“他們坐好了?”問完才想到,又是句廢話。而他也跟沒聽見似的,視線投在車裏的人的身上。崔芷芳掉頭往裏麵走,心想秦雨鬆會跟上來指路,誰知走了會才發現背後沒人。


    她也不知道秦家訂的是哪個小廳,在走廊裏茫然走了幾個來回,決定還是打電話問母親。才掏出手機,後麵秦雨鬆和周橋來了,“就估計你走岔路了。”


    崔芷芳和他們走在一起,覺得自己跟鬧脾氣的小朋友似的,更慘是被大人看穿了,大家裝不知道,讓她獨個冷靜。越想越是,於是她更加別扭起來,進了小廳直直地過去坐在何岩旁邊的座位,跟沒看見母親的眼色似的。


    崔芷芳才坐下去,何岩已經拿起熱飲給她倒滿杯,又問她愛吃什麽菜。畢為群嗔怪兩句,說她占了秦家大哥的位子,被何岩擋了回來,“我生了兩個兒子,最喜歡芳芳這樣的小姑娘了,你就把女兒借我疼一會。”周橋和秦雨鬆並排並坐在畢為群身邊,隻好一個跟阿姨聊浙江的天氣,另一個跟老崔聊上海的天氣。


    崔芷芳坐在他們對麵,清清楚楚看到兩人在遞飲料和挾菜時眼神的交匯。她鬼迷了心竅般,“小表姐,這次你回家,有沒有見表姐夫?”畢為群連忙打岔,笑哈哈地說,“秦老師,你不知道,我們家小橋是女中豪傑,現在南通搞實業,準備建老大一家廠,上過很多次報紙。”


    秦瑞生聽了很有興趣地問長問短,畢為群趁機告訴周橋,“秦老師是五十年代大學生,學工科的,當年誤當了教師,否則肯定是高級工程師。他們家是知識分子家庭,家裏最講民主和科學。”


    何岩看周橋細氣溫和的樣子,沒有女強人的風範,好奇地問,“你們小夫妻倆搞基建,家裏沒其他人幫忙了?”周橋笑了笑,“阿姨,是我一個人在做。”何岩說,“你先生怎麽舍得,太辛苦。”周橋很平靜地說,“我們已經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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