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拉著黃包車一路飛奔,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江時願觸摸到方蘭笙滾燙的額頭,頗為心急地詢問道:“老黃,咱們這是要去軍統的安全屋嗎?”


    “大概還有多久能到?”


    “江小姐,咱們軍統的安全屋肯定是不能去的,容易惹人懷疑……所以……”


    老黃語氣為難,欲言又止。


    “老黃,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請你相信我,我現在跟方蘭笙絕對不是敵對關係!”


    江時願焦急地打斷他,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拜托了,請你帶我們去最近的一處,你認為安全的地方!”


    老黃的大腦飛速運轉著,他深知不能去軍統的安全屋,地下黨的安全屋更不能暴露。


    “好吧,跟我來!”他咬咬牙,調轉車頭,拐進一條更加僻靜的小巷。


    老黃在靜安裏有一處不起眼的石庫門小公寓,是他用“誇父”這個身份掙的獎金買的。


    這個小公寓地處法租界,平時鮮有人來,是老黃用來接待外地地下黨同誌的臨時住所。


    此時已過零點,公寓的鄰居都已休息。


    自然沒人發現老黃和江時願兩人,扛著血刺呼啦的方蘭笙進入公寓。


    “還好還好,沒驚動鄰居……”老黃抹了抹額頭的汗,慶幸地說道。


    江時願環顧四周,這是一間十來平米的小房間,陳設簡單,但收拾得幹淨整潔。


    一張木板床靠牆擺放,旁邊是一張有些掉漆的小方桌和兩把椅子。


    “老黃,這裏……”江時願有些遲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江小姐,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老黃看出了她的顧慮,解釋道,“這裏很安全,你放心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時願搖搖頭,“我是想問,這裏有常規的消毒和包紮用品嗎?”


    “有的,有的!”老黃連忙打開床頭的一個木抽屜,裏麵放著一些酒精、棉花、紗布之類的醫療用品。


    “那個……之前這裏住過一個傷員,這些東西都是那時候留下的……”老黃有些心虛地解釋道。


    他怕自己說得越多,暴露自己是地下黨成員的可能性就越高。


    江時願點點頭,非常識趣地沒再多問。


    她打開隨身攜帶的珍珠手袋,取出一套精致小巧的手術用具。


    這套手術用具是原主特意放在花園酒店的長包房裏,以備不時之需的。


    之前她出任務受傷中彈,也曾在房間裏為自己做過取彈手術。


    江時願不禁感歎,這原主也是個狠人呐!


    她將手術刀、鑷子、縫合針等工具一一擺放在桌上,然後又利用這裏的酒精,仔細對手術用具進行消毒。


    做完這一切,江時願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


    老黃已經幫方蘭笙將沾滿血汙灰塵的上衣剪碎脫掉,露出了他結實精壯的上身,和右臂上那道觸目驚心的槍傷。


    江時願眉頭緊鎖,小心翼翼地拆開已經被血浸透的紗布,開始清理創麵。


    “嘶……”方蘭笙吃痛,下意識發出一聲悶哼,但仍舊意識模糊。


    江時願動作輕柔地為他清理著傷口周圍的血痂和汙垢,眼神專注而認真。


    她知道方蘭笙今晚會中彈,於是早有準備。


    隻不過這次救他的人,從原劇中的王護士,變成了穿越而來的自己。


    消毒、切開皮肉組織、取出子彈、縫合血管和皮肉組織、包紮……


    江時願動作嫻熟地進行著每一個手術步驟,仿佛已經演練過無數次。


    老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從未見過一個女人,竟然可以如此沉著冷靜地處理這種血腥場麵。


    “江小姐,你……你真是太厲害了,不愧是留過洋的大醫生!”老黃忍不住讚歎道。


    江時願對他的誇讚報以客氣一笑,而後依舊全神貫注地進行著取彈手術。


    由於沒有麻醉條件,方蘭笙其間疼得不由自主地抽動起來,好在立刻被老黃按住。


    穩妥起見,老黃在他嘴裏塞了一塊白毛巾,以免他咬到舌頭。


    江時願一臉擔憂地望著麵無血色的方蘭笙,手上的動作放的更輕了。


    不知為何,老黃在此刻感覺,眼前這個代號為“神農”的高級特工,跟從前不太一樣了。


    而他很自然地把江時願眼中流露出的對方蘭笙的擔憂之色,歸結為兒女情長。


    甚至開始不由自主地幻想,假如江時願也能棄暗投明,加入組織,成為他們的同誌。


    那麽她和桃花扇同誌,還真是蠻登對的嘞!


    以後他們一起假扮什麽小情侶、小夫妻出任務,也非常合適。


    時間倏然而過,房間裏安靜得隻能聽到方蘭笙微弱的呼吸聲,以及江時願的手術器械碰撞發出的清脆金屬聲。


    終於,子彈被成功取出,傷口處的血也止住了。


    江時願長舒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珠。


    她再次用紗布細心包紮好傷口,然後拿浸了熱水的幹淨毛巾幫方蘭笙擦拭身體上的血汙。


    做完這一切,江時願感覺自己像是虛脫一般,渾身酸軟無力。


    她癱坐在椅子上,看著床上臉色蒼白,但呼吸平穩的方蘭笙,心中五味雜陳。


    江時願經此一役,深深感覺到了身為地下黨人的勇敢無畏與處境之艱險。


    她也愈發明白,為何隻有紅黨,才能帶領人民走向最終的勝利!


    明明經過了西安事變,十年內戰基本停止,抗倭民族統一戰線初步形成。


    但白黨背地裏卻還是在殘害紅黨同誌,實在是陰險可惡至極!


    “老黃,謝謝你……”江時願真誠地對老黃說道。


    “江小姐,你這是說的哪裏話,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老黃搖搖頭,“要不是你發現及時並施以援手,方老板今晚恐怕就……”


    江時願擺了擺手,打斷他道:“嗐,不說這些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要保護好方老板,不能讓他再受到傷害。”


    “對,你說得對!”老黃連連點頭,“江小姐,你放心,這幾天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方老板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很快康複的!”老黃看她一臉愁容,緊接著安慰道。


    江時願點點頭,替方蘭笙掖了掖被角。


    然後她站起身,捂著咕嚕作響的腸胃,朝老黃半撒嬌似的說道:“老黃,你這兒有吃的嘛?”


    “咱們忙活了一晚上,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老黃聞言,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嗨呀,這裏我不常來,什麽食材都沒準備啊!”


    “要不然,我現在出門給你買點夜宵?”


    江時願搖了搖頭,他知道老黃拉了一路車,肯定也很累,哪裏忍心麻煩他再出門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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