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飛雪竟沒想到一顆解毒丹會這麽貴,給不出竟然還要賣身……瞪大眼睛趕緊心算了一下自己小金庫裏剛剛攢夠的八萬顆靈石,頓時露出個心疼不已的後悔神情。


    早知道就不吃了……


    反正也能自己好……


    但現在吃都吃了,後悔沒有用,飛雪艱難開口試圖商量:“……我,我可不可以先還你八萬……”


    “什麽?!”


    淩謂聽到反而自己先激動起來:“公子星舒沒給你靈石花?他這麽有錢居然連十萬靈石都不給你?”


    飛雪沒跟上淩謂腦回路,懵了一下才辯解道:“不是的,這八萬是我自己的靈石。”


    “你自己的靈石?”


    淩謂眼珠子一轉,俊眉一挑,雙眼放光,繼而飛快想清楚了什麽,激動地兩手搭上飛雪肩膀蹲下身來,柔聲問:“你這意思……是你還並未與他好?”


    說罷淩謂卻又疑惑地自我否定:“不對,你若還沒與他好,你說你去找他做什麽?”


    雖然跟不上淩謂思路,但飛雪知道他得趕緊解釋清楚了,於是幹脆打斷淩謂,並掙脫開淩謂雙手,直言道:“淩謂,我已與公子星舒結為道侶了的。”


    淩謂俊美的臉微怔,眼睛裏的光暗了下去。


    飛舟之中短時間內兩人都沒說話,淩謂收回了自己的手,一言不發,緩緩轉過身去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坐下。


    他漂亮的臉上露出個孩子一般的賭氣表情。


    飛雪尷尬解釋:“對不起,淩謂,其實公子待我很好的。”


    飛舟緩緩駛動了,淩謂眼神晦暗,看得飛雪感覺有點發毛,但淩謂剛剛才幫了他,怎麽想飛雪都覺得他不會做壞事。


    果然,淩謂冷淡開口說道:“算了,我送你一程,在幾號?”


    “二號。”飛雪感激一笑,然後從自己介子袋裏麵撈出另一個專門存放靈石的小袋子,遞過去道:“這裏是五萬靈石,你……”


    淩謂擺了擺手打斷飛雪,微微生氣地說:“我不要你的了。”


    飛雪又試了幾次見淩謂死活不收,隻好歎了口氣,行了個禮鄭重道:“那就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往後隻要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一定會答應你。”


    “你一個金丹,不過等於剛跨入仙界,能幫得了我什麽?”淩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沒想到還是晚下手一步。”說完後望著飛雪,想說什麽又憋了回去。


    雖然他自己生悶氣,但飛舟還是平穩快速地來到了二號擂台。


    擂台上一大片黑煙,公子星舒對戰之人亦是一位魔修,這個魔修身材瘦小,佝僂著背,四周飛著一串人頭骨,拿著一把蒲扇,麵容刻薄陰險。招式基本以法術與暗器為主,更頻頻施放出迷惑人的煙霧彈,將一整個擂台都搞得烏煙瘴氣。


    公子星舒身上罩著一圈靈力屏障,右手持劍,劍金光所過之處鬼霧盡退,那魔修散發著陰氣的人頭骨幾乎近不得他身,魔修幾次試圖與公子星舒近身戰鬥,卻反而比試不過,就隻好借助煙霧的掩護一直躲。


    飛舟停在擂台上方正好能看清擂台的位置,並不急著降下去,陵謂抬起眼皮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對飛雪說:“你瞧,遇上毒煙迷霧就要這樣用靈力護住自己,你幸運在這修仙大會上明令不得傷人,要是遇上了真正的戰鬥,遭遇生死搏殺,一定要記住,那些煙霧是絕對不能近身的。”


    “懂了。”飛雪認真聽著,這次比試目的也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實戰經驗,陵謂早百年前就已成名,看這些戰鬥更能看出很多細節來。


    “王道鋒銳不可進犯,故而有辟邪驅魔之效,使那魔修一身本事被克。嗯……在這種壓倒性的條件下他還能不驕不躁,很不錯……這般好的心性,倒也的確稱得上是個年少英豪。”


    飛雪聽陵謂冒著酸氣不情不願的點評,覺得有點好笑,回頭看了一眼陵謂看起來年輕瑩潤的臉,隻感覺這般老神在在的說法有十足十的違和感。


    陵謂自然也察覺到飛雪的目光,拋來一個媚眼道:“怎麽?是不是覺得本座更好看?”


    元嬰與分神之間猶如天塹,更是分水嶺,陵謂這麽一說,飛雪才恍然意識到麵前這人其實已是可以自己出去開宗立派的人了,那原先還算親切的朋友感似乎在這瞬間,被拉開不小的距離。


    但陵謂何等厲害,眼睛一瞄就知道飛雪在想什麽。“怎麽,你不會嫌棄我老吧?”


    “我不知道你有多大。”飛雪如實說,並用眼神傳達了自己的好奇。


    淩謂一隻手指緩緩敲在飛舟邊緣,略微歪頭,語調輕緩地講到:“我覺得壽命有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活著時我是否開心。”


    “這種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飛雪答,在淩空山修行之時,無論外門還是內門,他所聽最多的修仙理由就是變得更強,活得更久,眾人汲汲營營廢寢忘食,絕大多數劍修更是十分刻苦,餐風飲露,簡直與淩謂所言是兩個極端。


    淩謂勾唇輕笑,說:“那是因為你混跡人類,不曾聽其他非人走獸植物的大道罷了。”


    飛雪微愣,心中卻震動。


    是啊,淩謂可是禦獸宗首席弟子,恐怕也是他認識的人中最懂妖獸的人類,那他當年對我說知道我究竟該修行什麽,不會是……


    飛雪感覺到自己呼吸有些停滯,渾身肌肉緊繃,默不作聲仔細觀察著淩謂,淩謂這時並沒看他,而是沒骨頭似的往後一靠,順勢一倒,仰望藍天歎道:


    “飛雪,我自修仙大會奪得魁首後,就下凡入世,走了三百年,將整片大陸幾乎走遍,閱人無數,亦感世間生靈無數,你可知,世間生靈成道從來簡單,隻需要循心而為,唯有人類,隻有人類,被自己所困被自己束縛,心念最是渾濁。”


    飛雪聽不太懂淩謂的意思,沒接話,但不影響淩謂自言自語一般地說:“而你,是我見到的少有的心念清澈……的人。”說到這時,淩謂將碧綠眸子與飛雪的目光對上了,認真道:“你相當適合禦獸宗的功法,飛雪,和妖獸一起,你的修行會事半功倍,真的不再考慮考慮?”


    飛雪避開了目光,卻也緩緩鬆了一口氣。


    “不會的,因為淩空山有我所愛。”


    淩謂這一次卻很堅持,甚至語氣有些嚴厲,開口問:“飛雪,這是本座最後一次對你的邀請,之前的條件依舊保留,要不要選禦獸宗?”


    飛雪堅定而溫柔的道了一聲不。


    那顆解藥非常好用,飛雪將鼻中浸滿了血的布條取下燒光,再使用了潔淨法術將沾血沾灰的衣服清潔幹淨,脊背挺直,麵容沉浸,恍惚間已幾乎可看成另一個人的影子。


    淩謂目光沉沉,掃過飛雪左耳耳墜,左手手腕,與飛雪沉默對視,飛舟之中沉默許久,氣氛凝滯,最終聽的淩謂一聲輕笑。


    “好吧。終究是你我無緣了。”淩謂笑歎一聲,將飛舟緩緩降了下去。


    飛雪衝淩謂微笑:“我的承諾一直有效。”


    淩謂道:“我會記著的。”


    場外懸空的飛舟少見,早已經吸引到了擂台下的很多目光,自然也有人認出了這個小舟是禦獸宗首席的法器,不敢上前打擾,但也在其下議論究竟首席為何會來看這一擂台的比賽。


    一時間都不知擂台和飛舟究竟該看哪個。


    飛舟降落,從舟上跳下來一個白發的少年後,一眾圍觀人群一下被引出了無限好奇。


    便在此時,擂台決出勝負,公子星舒長身而立,劍指被打的無比狼狽的魔修脖頸,正道人士一齊歡呼,本就熱鬧的場麵裏,那白發少年也歡呼著奔向獲勝劍修後,所有人的好奇八卦之心終於達到了頂點。


    修仙大會,除了實力的強弱比拚能為人津津樂道外,因為有了顏如玉的存在,上麵的一眾八卦消息亦會成為全修仙人關注的話題。


    當日,淩空山第三峰的消息就在顏如玉之上被豐富完善了更多細節,星機閣公開買賣消息,短短兩天內,海島集市上星機閣的攤位之上人數倍增。


    “……我感覺有人在看我。”飛雪於三天後與公子星舒切磋練習時,終於忍不住了,與公子星舒訴說疑惑。


    “專注,靜心。”公子星舒右手隨意卸去飛雪襲來的劍勢,手腕一翻身形一轉,一個巧勁就把不專心的飛雪一腳絆倒摔了個馬趴。


    飛雪:“……”


    公子星舒嚴厲道:“你的劍本來就不長,近身戰鬥就少幾分勝算,還不專心觀察對手招式,若我剛剛有意要取你性命,倒在這兒的就是你的屍體了!”


    飛雪一骨碌爬起來,感覺有點委屈:“這種每分每秒都在被盯著的感覺讓我實在是放鬆不下來。”


    自從那天眾人的八卦之魂被引爆,加上飛雪特征最為明顯,所有來探消息的,看是真是假的,或是想借此機會結識淩空山的都上趕著來找飛雪,雖然公子星舒第一時間找上星機閣發布了一條警告,絕不接受任何形式非正式的見麵,但還是有很多人閑的不行來試探。


    飛雪簡直無法理解:“他們好閑啊!修仙不是很苦的嗎?”


    公子星舒默然了一會兒,他能擋下絕大多數人,但確實拿那些閑人沒什麽辦法。


    按照林涭的說法,那些閑人多半是一些仙門大家族裏的後代子孫,有資質有財力有資源,修仙修得輕鬆,沒什麽危機感就常年沉迷於吃喝玩樂,沒什麽用處,但也有一點分寸,知道不惹出大麻煩連累家族。


    這類人一貫的作風就是一直在別人的底線上反複橫跳——就比如現在,派來打探八卦的人絕對安靜也不露麵,也不擅闖淩空山內的領地,但一旦在外活動就像幽靈一樣盯過來。


    “……誰讓你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淩謂的飛舟上下來呢?”


    公子星舒幽幽道。


    飛雪抱頭自我反省……他雖然是在努力學習一些人類交往之間的知識了,但依舊會想不到很多行為會造成的後果,就比如這兩日之前,他隻會覺得顏如玉那實時更新消息的功能很有趣,萬萬沒想到有一日反被其害。


    甚至林涭和小蘿卜都因此被盯上了,不過二人對外是劍侍身份比較小,並沒有收到過多打擾。


    “再等我習慣一兩天,大概就好了吧……”飛雪無奈地重新拿起劍,隨後默念劍道清心訣,擺好姿勢要與公子星舒繼續切磋。


    公子星舒鼓勵地看著他,從不懷疑飛雪做不到,因此也無需多話。


    夜間切磋完回到房內,小蘿卜神色凝重前來,給公子星舒遞過來一封信。


    “宸國……國君前幾日的病加重了。”


    公子星舒麵色不變,先接過信來拆封看完,才說道:“……


    是母親準備動手了,並叫我安心,不必回國。”


    一邊說著,公子星舒遞出另一張紙給飛雪,道:“這一張是明明的給你的。”


    飛雪好奇接過。


    飛雪:見信如晤。一別經年,不知舊友安好?此年間為大局籌謀,而今大事將成,再憶起從前竟覺恍如隔世,令我總覺凡人一生漫長,但每日與人勾心鬥角又覺光陰如梭流水飛逝。不知修行年月是何模樣?


    都城又開一家新酒樓名朗朗,待我登上高位,盼友歸來共飲。


    落款:宸星明。


    字跡揮灑但已見筆力,處處都表明著宸星明與那放縱公子哥時大不一樣了。


    “你可要回信?”公子星舒見飛雪看完了,提筆前問了一句。


    “回!明明邀請我回去喝酒呢。”飛雪將信仔細收好放入芥子袋,然後湊到公子星舒桌前,預備等公子星舒寫完後他接著寫一張。


    “你要寫什麽?可有什麽私密的悄悄話,那可要分開信封裝哦。”公子星舒看飛雪坐旁邊搖來晃去等他的模樣有點可愛,忍不住打趣問。


    飛雪一邊搖頭一邊接過筆,一張紙上就隻寫了四個方正大字:“明明加油”,一並隨著公子星舒的回信寄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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