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華流轉的傳音石裏還在說書:“……是為紅燭帳暖,顛鸞倒鳳不知天地……”


    葉夙立刻尖叫喊停:“哎!這念得什麽書!我是要聽這個嗎?”


    石頭裏遲疑片刻,又出聲來:“……確是時下最新的《戀戀仙途》,昨日剛出的新本。”


    媚淑咯咯笑起來,將臉擱在葉夙肩膀處揶揄道:“姐姐,平日裏你光聽那故事,哪裏有親身體會能知曉其中妙處,可要妹妹教教你?”


    葉夙已是羞得很,趕緊把氣撒在傳音石上:“誰讓你念這種閑書!不務正業,問的真消息!快快說來!”


    傳音石內終於明白了葉夙意思,過了一會兒換了個人來,細細問:“葉師姐恕罪,最近第三峰大師兄確實是發了火將飛師弟禁足,但其中緣由並不知曉。不過他的一個劍侍曾數次去往外門,似是看中一個苗子提前收了人。”


    大師兄便是暗指親傳,葉夙麵色稍緩,思及飛雪曾經老往第五峰跑的情況,便問問:“這期間,可還與其他大師兄有聯係?”


    傳音石:“回師姐,大師兄元嬰修為,若真想隱瞞,屬下們查不到。”


    媚淑聽完若有所思,與葉夙眼神示意,得了她同意便開口問:“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可知第三峰大師兄是否常回他母國?”


    傳音石:“從入山門,直到兩年前才回過一次,時是六月初夏。”


    媚淑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衝葉夙點了點頭。葉夙便隨手一揮,傳音石暗淡下去被她收回。


    紅衣少女垂眸玩著水,葉夙斜斜瞥著媚淑問:“可要我直接幫你問一下?公子星舒還是會給我麵子的。”


    “不必。”媚淑淡淡說道:“我自有辦法。”


    ————


    實際上的第三峰,飛雪確實是被禁足了,而且真的是被公子星舒日日夜夜……看著練功。


    那天後,公子星舒便開始插手。先叫了孫恬春喜來問清靈狼的事情,然後開出條件,以半年為期,春喜如能突破築基,就收她入第三峰;孫恬若能築基圓滿,就可把許諾給他的靈狼簽契領走。


    之後公子星舒跑了一趟第五峰見澤野,不知道和澤野聊了什麽,那柄要收飛雪作親傳弟子的小銅劍就被澤野收了回去,公子星叔還領了一個叫做風行知少年回來幫林涭處理公務。


    可謂是雷厲風行,恩威並施。


    做完這些,公子星舒就拎小雞一樣把飛雪拎走關在了洞府,強行辟穀,不給親近,不許其他人探望慰問,親自督促飛雪修煉。


    這懲罰對外說出去不覺得怎樣,但屬實是拿捏住了飛雪最喜歡的東西。


    好在飛雪腰傷好了許多,以及他變白狼的事情做的幹脆利落,這件事並沒有被暴露出來,否則不知道會不會再加上抄書罰站什麽的……


    至於修煉什麽呢?還是練第五峰的無情劍法。


    為什麽還能練無情劍法,公子星舒並沒有給飛雪解釋,但飛雪的修為確實逐漸提高了,仿佛找到了正確的方向,甚至一直沒動的修為漲起來飛快。


    紅果劍也逐漸與他合二為一,使用起來得心應手。


    ……修煉的日子很苦,沒好吃的也沒心愛的公子星舒可以撲,世界都灰暗不少。


    每天就是練劍,入定吐納靈氣,循環往複。


    飛雪就在這樣的世界裏苦苦修煉了兩年多後,修為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就在突破至金丹中期的這一日,公子星舒終於解除了飛雪的禁足。


    踏出院子一步的時候,飛雪還有點兒不可置信的回身看了一眼公子星舒:“真的能出去了?”


    公子星舒青衣便服,背著手淡淡看了飛雪一眼,不多話,自己便先召出飛劍禦劍而出。


    “咦,等等我!”飛雪立刻熟練喚出紅果,熟練禦劍跟上,經過兩年“禁足”,他已經能完美地自己禦劍而行了。


    淩空山風景依舊,修仙歲月悠長,兩年時光快得很,不過一呼一吸俯仰之間。


    飛雪跟著公子星舒來到第六峰醫山頭,正不明所以,便見到了數年未見的醫師。


    從前飛雪不知,但兩年禁足時間著實無聊時,全靠“顏如玉”解悶,至此飛雪終於了解到除了人類修仙基本常識基外的另一些故事。


    比如淩空山醫師,不是姓“醫”名“師”。


    醫師無姓,問名不答,但醫術卓絕,救人無數,自曰:“救死扶傷醫師本職,不求名利但求無愧於心。”世人讚歎,便隻以醫師相稱。


    “誒喲,飛雪小子,這一別可是數年未見了!”


    醫師今日一身米黃醫者袍,中氣十足與飛雪見麵打招呼。


    公子星舒帶飛雪行禮後,便隨醫師入得他在第六峰的院子去,小院籬笆牆上爬滿綠植,牆下一圈蓄水池,停留著數種不怕人的飛鳥,院內是內外雙層茅草木屋,正廳正常擺放迎客桌椅。


    醫師便在此間坐下,招呼飛雪過來把脈。


    飛雪沒想到是帶自己來看病的,但他自己想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有什麽病。


    公子星舒坐側邊椅上,等了一會兒問道:“醫師,如何?”


    醫師把飛雪兩隻手捏了個遍,放下道:“好得很,身強體壯!”


    公子星舒皺眉,飛雪疑惑,醫師見狀眼皮一撩,疑道:“莫不是記錯了?常人若吞了個儲物戒,肚子裏早該翻江倒海了。”


    公子星舒歎息一口,點頭說:“您說的也對,就是因為太正常了,導致連我都差點兒忘了這件事,不對,或許是真的記錯了。”


    飛雪思考了許久這句話,終於想起來,這都是在宸國時候的事了。


    公子星舒隨後交出一封精致帖子,醫師欣然收下後,公子星舒領著飛雪告辭。


    “公子,你居然還記得我吞了戒指的事。”飛雪規矩走在公子星舒身邊半米處,微仰頭,略有些驚喜道。


    公子星舒答:“嗯,反正要來送請帖,順便就來問問。”


    “請帖?什麽請帖?”飛雪正奇怪,迎麵而來兩人,為首的男人一襲華貴黑衣,玉帶寶墜,長得也算劍眉星目,模樣英俊,身後跟著的女人飛雪卻認識,齊蒼蒼。


    “公子師兄,久違。”


    男人率先行禮,握拳手上戴著個鎏金扳指,笑起來也是溫潤和藹。


    “慕容師弟。”公子星舒亦回禮,雙方看起來就是簡單打個招呼,飛雪低頭時卻被勾起了兩年前的回憶,慕容?莫非就是那個王鞍死前說的慕容主子……慕容垂?


    公子星舒神色淡淡,與飛雪即將要走時,黑衣男人卻又出聲叫住了兩人。


    “師兄,我有件事想問下飛師弟。”


    飛雪不明所以,便上前一步站好,聽得這位慕容師兄問道:“兩年前曾去信約飛雪師弟來府上一敘,可是手下辦事不力,沒有將信送到?”


    飛雪茫然了一下,想起來了他禁足前確實是收到一封第六峰的來信,信他直接交公子星舒亦正清白了,確實不知裏麵是什麽內容。


    正當不知要怎麽回,公子星舒上前一步站至飛雪麵前,不輕不重的瞄了一眼齊蒼蒼後說道:“原來是慕容師弟親自發來的邀請啊,我當初還以為是齊師妹私下相約,恰好飛雪受了罰被禁足,便未管那信。”


    齊蒼蒼聽完麵上尷尬卻不敢說話。


    公子星舒又看向黑衣男人,繼續道:“慕容師弟相約,是有什麽要事嗎?”


    黑衣男人隨意撥弄著扳指,笑起來:“無事,就是小弟們常常提起而已,遂一時好奇想結識一下。”


    “嗯,既無要事,我便帶他走了。日後有什麽找我也是一樣的。”公子星舒回以一個淺笑,這才與飛雪禦劍而去。


    飛雪好奇問:“公子,那個就是空淨真人的親傳慕容垂?”


    公子星舒嗯了一句,說:“你可真不讓人省心。”短短半年不到,就把淩空山所有親傳弟子的勢力惹了一遍,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本事。


    “好了,你禁足日久,今後兩天放你出去休息休息。”


    “哦,好的。”飛雪說完,還沒待想清楚自己要去做什麽好,公子星舒就先一步飛遠了。


    許是兩年被公子星舒禁止親密的後勁兒還在,飛雪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追上去,就不見了人影。


    元嬰修士若真不想金丹察覺行蹤,金丹是真的毫無辦法。


    飛雪也就是在近兩年才有所體會。明白了之前公子星舒是真的會事事遷就他。思及此頓時覺內心惆悵,如今公子星舒對他不冷不熱的,仿佛兩年前說“我心悅你”的人是個幻覺似的。


    撓頭不解,無事亂逛,飛雪實在不知該去哪裏,回過神已經飛至第三峰主殿。


    主殿從不攔他,飛雪直接進去,熟悉的桌案前坐著個不算熟悉的少年。


    “你是……劍塚裏那個?”飛雪將少年認了出來,便是公子星舒帶回來名喚風行之的人。


    少年聞聲抬頭,沉默將飛雪上下不鹹不淡地掃了一眼。


    “沒想到你在這裏。”既然是公子星舒帶回來的人,飛雪十分友好地打了個招呼:“上次你昏過去了,沒能好好認識一下,我叫……”


    “我知道你名字。”風行之打斷了飛雪的話,忽然說:“你突破到中期了?”


    飛雪愣了一下,嗯嗯地點點頭,再想與風行之聊聊天時,卻見他起身,搬起桌子上的卷軸放至桌邊地下,而後拿起桌上剩下的一個竹簡,似是有事要辦的模樣衝飛雪點了點頭後走了。


    飛雪原地摸了摸腦袋在空無一人的桌前站了一會兒,又隻好離開,沒過多久逛去澤野的小竹林,結果屋門緊閉,上貼個字條:主人閉關,有事留言。


    “……”飛雪之好又逛回藏經閣,那個他常坐的窗邊座位上鋪了一層薄灰,看來也是很久沒人來過了。


    逛了一天竟沒見到一個人,心裏又不太甘心回無欲無求閉關兩年的洞府,用小青銅劍給劉宇河送去消息後如石沉大海,飛雪最後無意識遊蕩到了劍塚入口處,靠著刻著“劍塚”的石坊原地一坐,終於有點兒回過味來。


    其他人怎麽感覺都在故意躲著他?為什麽?


    不不不,隻是今日沒見到而已,怎麽能這麽猜想?多得不說,就他與林涭小蘿卜孫恬的關係,再怎麽說都……


    飛雪的思緒在此頓住了,因為他恍然意識到他忽略了很久的問題。現在一切的關係都建立在這個叫做“飛雪”的人類軀殼上。


    對於人類來說,每個人的存在很唯一,這跟自己很不一樣,很多時候認識一個人,最大的判斷便是外表,行為,動作。


    飛雪伸出一隻手來端詳,這具身體的手指修長,有著標準的少年該有的骨架,決不同於其他軀體的手,更不用說狼爪,他本身的短手。


    飛雪此時此刻忽然想起了黑豹走時對他說的話【與人走的太近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他們的感情會成為一根根勒住你脖頸的繩子……】


    “我似乎有點兒明白了……”飛雪喃喃著握緊了手,這些關係確實成為了將他困在這具身軀裏的繩子。


    傍晚夜色漸暗,飛雪恍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身為野獸的本能,與人族的感情此刻正矛盾不堪。


    但憑空出現的聲音驟然打斷了他的思路。


    “明白了就快走。”


    飛雪被這聲嚇了一跳,抬頭轉身與飄在空中的淩空對上眼,淩空背著手冷著臉,用嫌棄的低沉聲音再度對闖進他地盤的大膽小子發出驅趕:“劍塚裏的劍不喜歡你,快走快走。”


    飛雪本想走,但又不知道去哪裏,腦中念頭轉了又轉,料想淩空行動起來說一不二的,不動手卻先說話,那看來不會傷害他,幹脆又一屁股坐下,大著膽子問:“……淩空峰主,大多靈劍不是都沒生靈嗎?為什麽您能知道它們不喜歡我?”


    淩空閉嘴不答,將飛雪渾身看了一遍,反而開口問:“小黑呢?”


    說道墨鱗刀,飛雪曾經找過機會,放出過巨狼的氣息嚐試與此刀比凶,結果那刀根本就不理睬他,至今就跟個擺設一樣就光吃他的靈力,思及此原本愁緒裏又多添一份煩惱,既被淩空問起,便直說了自己的情況:“墨鱗不聽我的話,所以平日裏就沒帶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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