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更塵潮滌淨血,


    百煉精魂破阱淵。


    “楚芊穎,那村子裏…有皮匠嗎?”


    2036年10月30日清晨,蹲在洞府外剛吃過早點兒的佟燁把食盒餐具遞給楚芊穎時,突然開口問出一句。


    其實當他把食盒遞過去時,在一旁等候的楚芊穎就已經十分吃驚了!


    馬上就到一年了!每天的三餐都由她一人負責捧送,除了去年第一次來送飯和茶水時,女孩兒很自覺也很忐忑地說出一句:“小佟爺,你到帳篷裏慢慢吃,我在外麵等著……”


    哪曾想這位小爺揭開食盒蓋兒隻說了句:“不用!”然後蹲在地上用不到10秒,就把一盒主食,兩盒菜品和一密封圓盒的湯品都給造幹淨了!最後把食盒往地上一擱,是二話不說就鑽進了帳篷!


    之後也是天天如此,頓頓照舊,直到他有了山洞,每頓飯仍是蹲在洞口一波相同的操作。


    所以楚芊穎隻需守在他身旁的不遠處,有個左顧右盼的功夫就可以去收拾餐盒了。


    就快一年了!今早這位小爺是第一次主動把餐盒遞給自己,還第二次同自己說了話?楚芊穎被驚得也不知是喜是憂,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不過,當望見佟燁那雙黑煙濃滾的雙眼轉向自己時又泛出紅芒,女孩兒登時一個激靈回過神兒來,連忙踏前兩步,垂眸欠身探雙手接過餐盒,強掩慌悸回答道:“有…有的……!小佟爺,您是想……”


    “嗯!你等我一下!”佟燁沒理她的問話,扔下這句轉身便進了洞府。


    按說佟燁的這雙凶眼,迄今看過次數最多的人必然是楚芊穎,這一年來兩人每天至少要見三次麵。可時至今日,每當被這雙幽混黑眼中的紅芒盯上,她依然會霎時間遍體生寒!


    雖同為冀祖一派術門世家的後裔,但對於佟燁在那場大戰後身上發生的變化,楚芊穎既是不明其所以又為之莫名的恐懼。雖為術者但她對衍術門逾萬年之久,淵博深邃的傳承都領略得太少了!


    她現在的一身功力,是在她剛滿7歲時,祖顯隆帶著她的叔父“楚豐明”,在南茫洲的洪捷裏斯國找到並從貧民窟中解救出她們母女後,又帶著她們輾轉於南茫洲各國期間,由叔父傳授給她的。


    可到了她10歲那年,因母親病逝又正值楚豐明有要務須趕往西晏洲,她就被祖顯隆用偷渡的方式帶回了轅夏國,讓她寄居在那位時任南方臻防局最高長官的晉局長的門下。


    也就是說,她通過接受術門師長的言傳身教,係統修煉衍術的時間還不到三年。因此,雖然她於楚家一脈的衍術上獲得了一部分真傳,但對於衍術中諸多的術理奧義和功課常識卻隻是一知半解。


    不過,對於佟燁的這次突變,為啥他那被人剜去了眼球的眼眶裏,會出現那麽可怕的事物,居然還能為他重新構築起正常的視力!?


    楚芊穎對此忌惑不解,覺得太過匪夷所思!跟她在衍術常識上的匱乏沒有一毛錢關係!畢竟佟燁自己那兒都迷茫著呢!


    但楚芊穎再無知也能覺察出,佟燁眼眶裏的東西絕對是非常之物!


    隻是,她發揮出最大的想象力,也隻能聯想到:那也許是人家佟氏一族的某種秘術!因此就算她再困惑?也不敢向佟燁問出半個字。


    不言而喻,這女孩兒對佟燁的敬畏之心是日趨加深,對於佟燁的各種強大,她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


    但是:“他現在還有感情嗎?還是人類嗎……?”這是最近一段時間,每次瞥見佟燁吃過飯就鑽回山洞的背影時,楚芊穎腦海中偶爾閃念暗生的疑竇。


    迄今他所經曆的那些,軀體上至殘至傷之痛,心靈中愛別離苦之悲,還有每遇絕境時毫厘間決斷生死的重壓,換做其他人有九成九早已苦不堪忍非死即瘋了,他卻都能舉重若輕地承受過來!


    這麽長時間了,他又是如何承受的那份孤寂?那麽多摧神裂魂的痛苦和萬均重的壓力都集聚在心間,他卻從不向人傾訴,不尋求安慰,不接受他人的撫慰和分擔!?唯有孤影自逐地修煉啊修煉……


    她實在無法想象,這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少年,其心誌究竟深沉強韌到了何種地步?就算是懷著一副鐵石心腸也不過如此吧!?


    所以時至今日,小佟爺對自己始終都是這種漠然置之的態度,反倒令楚芊穎頗為慶幸!真若哪天這位心境城府都深不見底的小主人,突然想跟自己聊點兒啥?自己再難揣其意說錯了哪句話……?


    不曾想,今早小佟爺還真就突然開口跟自己說話啦!這才令猝不及防的楚芊穎登時有點兒慌了神兒。


    還好小佟爺這次隻是問了這個問題……,待佟燁進洞後楚芊穎暗暗舒了口氣,確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沒到5秒,當上身穿絲麻混紡淺灰色直領對襟短衫,腿上是同麵料淡藍色束腳長褲,一頭柴火棍兒式的亂發,一臉紮裏紮煞的胡子,看麵相形如帶著黑色護目鏡的野人出現在洞口時,楚芊穎心裏又有點兒緊張了。


    其實,佟燁的這副形象楚芊穎早就看習慣了,她緊張的是又將迎來和小佟爺同行的過程。


    可佟燁那一臉胡子哪兒來的?不是說佟家人的體毛都很輕嗎?他再輕也架不住一年不刮不剃吧?


    還有他眼眶上的護目鏡哪兒來的?他原來那副被炸壞了,可別說這副是他從格拉弗村某供銷社裏弄來的!村兒裏還沒發展出這類輕工產品的製造業呢!村兒裏不產?那就不能是他自己煉出來的嗎?


    憑他現在的功力,用煉成術煉出個護目鏡的框架和軟帶兒那是手到擒來。


    可鏡片兒呢?難道他那黑煙兒精能企及正常視覺的灼印視野,已經可以實現透視啦?


    並沒有!之前他開啟常規灼印的視野,確實能穿透一些相對單薄的遮擋物,構成那種如隔簾觀影的灰度影像。


    但挪用了黑煙兒精的灼印後,不僅構成了正常的視力也保留了廣角視野,但那種視覺功能卻消失了。


    這就得說,衍術門玄術一脈中煉成術的精絕,豈是俗世間的工藝可比?


    原來那兩副戰甲的一體式頭盔上,都配有單麵透光的前麵板。麵板部分的鐸基碳化矽納米材料與鑄成戰甲主體部分的材料,在晶體結構上存在著一定的差別。


    啟動煉製前佟燁也回想和分析過,自己與戰甲狗男女交戰時,那兩人都罩上了頭盔,自然會讓他聯想到,那種頭盔的前麵板是單相透光的!


    可他煉崩了兩副戰甲後,在兩團軟泥中又摸不到任何像有機玻璃板一樣的片狀物?他基本可以確定是那兩塊麵板的材料被自己一起給崩解到軟泥裏了,也就說明兩種材質的基本構成物質是相同的!


    所以在煉製護目鏡的過程中,他試著反複調整念力激發出的微觀聚合力場,不斷改變煉製物的微觀結構,用不到兩天就煉出了單麵透光的硬片片……!


    由此,這副超級結實耐用,還能單麵透光,款式也很冷酷的黑色戰術護目鏡就此誕生了。


    至於他為啥要給自己煉出這副護目鏡?當然是因為他已經恢複了正常的視力,就能看清楚當初在村裏那會兒,甭管自己拿眼瞧誰?誰那眼仁兒都躲閃的,跟得了斜眼兒瘋一樣。


    後來出了村子一路奔西北,在途徑“窟賽尼河”上的小橋時,他刻意在河邊看了一眼自己在河水中的倒影。結果不看則已,一看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這倆眼眶裏成了失火的小煤窯呢!


    難怪!看見自己的那些人都跟欠了自己好幾百萬似的……!他這才惦著給自己再弄副護目鏡!


    可他這副用全鐸基碳化矽納米材料煉成的護目鏡?擱在戶外用品店裏那必須是私人訂製款,不掏個百八十萬魯印遜國幣都休想提走……!


    足可見佟燁慘勝了那場生死大戰後繳獲到的戰利品,按實際價值已經使他持有了十幾億魯印遜國幣的身家!就是想變現難點兒,這些戰利品他敢賣也沒人敢收啊……!


    隻是,何為神兵寶材?自落難後佟燁從無逆天機緣,卻總遇極致凶險,但於他傾摧不餒,百折不撓的抵死抗爭中奪來的這些收獲?就不算神兵寶材嗎?


    其他都由後話,此時出現在洞口的佟燁,還手提著那柄新煉成的鋼杖,背後背著一隻當初繳獲來的雙肩背大皮包。整體造型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身材異常精壯還比較講衛生和愛護眼睛的丐幫長老。


    待一步跨出洞口,他對楚芊穎隨口說了句:“走吧!”話音未落已轉身向東南方奔去……,眨眼間就到了五六十米外的崖岸荒灘上。


    這功夫他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太久沒出門……洞府了,一上來就施展全速,都忘了後邊還跟著個人呢!


    於是他當即刹住身形,側身挺立,等著在洞口慌忙歸著好了餐具餐盒,急匆匆追上來的楚芊穎,等女孩兒追到距離自己不及五步時,他才再次發足奔行並降低一多半的速度。


    當兩人又奔出了五裏多地,已飛身攀上了一處數百米高立陡的崖岸後,佟燁察覺到身後的女孩兒倒是能跟上自己的速度,這說明經過近一年的修煉,她的鬥術應該即將晉級淨體了。


    隻是,在他看來楚家這丫頭修煉的速度最多算中規中矩。他知道楚芊穎比自己大,至於大多少他也懶得細究,估摸著最多大個兩三歲吧!


    她在這種年紀才修及淨體?自己這兒剛潛心修煉了一個多月的鬥術,已經出現骨脈顱藏的錚體前兆了!而且連玄術脈也即將晉級高階。


    並不像他之前預估的那樣,在晉級中階後由於自己對輪錐術理的感悟遇到了瓶頸,導致各脈功力的提升速度也將蝸行牛步。


    敢情這一練上他才發覺:“這也沒慢多少啊?”要這麽看,他越發覺得楚家這丫頭還是不夠勤勉,要麽就是在鬥術一脈上的天賦太過平庸了……!


    平庸!?拿誰都跟他自己比呐?毫不誇張的說,楚芊穎於衍術各脈上的天賦?比荀家兄弟還要略勝一籌!放在古時術者行滿天下的年代,也絕對是後起之秀中的佼佼者。


    隻是鑒於以往的經曆,她曾被那些道貌岸然之徒攪偏了心性和習性,造成她在落難前的人生和修業都誤入了歧途!如今回歸正途,每天一早一晚不足兩個時辰的修煉,一年間能有此進境?足見其天分非比尋常。


    可要說,一直覺得楚芊穎在各方麵都很平庸的佟燁,為啥在最近倆月又修煉起了鬥術?他才煉出的兩套石符都是什麽印術?為啥不接著煉了?


    第一套、當然是六疊卦限結界的石符,現在已經被他布置到“洞府”的“廳”裏了。要不然他哪兒能放心把十幾億的身家都扔在洞裏,自己隻拎了把鋼杖,背著一隻癟癟的皮包就出門啦?


    第二套、正是用六枚藍寶石煉製成的“猙雷烈炬”六輪錐紋印的印法石符。


    然後他就不知道下一套該煉啥了!這便是在8月28號那天一早起,他心情比較煩亂的一部分原因。而另一部分原因仍和他的夢境有關,與爺青結倒沒多大關係,此處也暫不細表了。


    其實他會產生這種困惑也是在所難免,原本那22顆藍寶石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就很重,已經煉出這兩套石符的印法實為一守一攻,都是他認為在日後危機四伏的旅途中可防患於未然,殺人以越貨的必備佳品……


    可兩套石符用掉了一半的寶石,剩下至多還能煉出兩套石符的金貴材料,具體該煉什麽印法才算物盡其用?他自己也有些拿不準了!


    萬一煉出一套在緊要關頭不堪大用的印法石符,就等於白白浪費了兩個月的時間,再加上不老好買到還賊拉貴的材料,那豈不是錢和功都盡棄啦?


    還好他很快就想通了,與其無所適從?那就不如先給自己煉出一副護目鏡戴著,省得今後甭管誰見著自己都跟碰見要債的似的……,然後再修煉一陣自身的功力,這來的多實在!


    如此,他這波沉浸式的修煉又修了50多天,等他突然想到還需要再置辦點兒裝備的時候,就發現自己體內塵血兩脈中的罡氣已極盡充盈,並開始向骨脈中大舉滲進,竟然出現了錚體前兆!


    隻是以他現階段的心態,並沒有察覺到自己這種進境的速度有多麽駭人聽聞?反倒是一回想起那場凶險之戰就不免會心有餘悸地反思到:


    “如果那對兒戰甲狗男女,一開局就對我兩麵夾擊展開全力猛攻,有極大可能我會在短時間內就被他們給強殺了,連拚到最後把我逼出人格分裂,詭異突變的時機都不會出現!


    而這個世界上像他們那樣的高手不知道還有多少,一旦那個組織再多派出幾個同等實力甚至是更高級別的殺手來追殺我?屆時就算讓黑煙兒精附體都未必再有勝算了!”


    這次損失了半條手臂,那下次呢……?我這副殘軀還有幾手幾腳可以代償一死……?”


    正是在這種巨大的危機感的驅使下,他才會重傷初愈就急著離群索居,日以繼夜拚命地煉器和煉氣!即便相較於其他術者,他功力的進境可謂一日千裏,但他總感覺還是有點兒慢……!


    所以,即便他的神魂被瀕死之危劈出了兩種形態,但他的人性和感情都並未泯滅。


    可他心承身負的重壓早逾萬鈞,藏於異邦之地又是夜夜驚心,以至於連16歲的生日已成了去日,如今自己又長了一歲都給忘了!


    他連胡子都顧不上刮,哪兒還有閑心顧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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