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燁!半壁山上的小琉璃窯裏,最裏麵的窯坑下埋著一隻油皮盒子,一會兒你就去把它挖出來。那盒子裏麵是我冀證祖師爺留下了另一本典籍《聖教輪紋印證考》。


    等你逃離這裏後,找個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躲起來,用最短的時間把那上麵的六輪錐印法的紋印圖,全都背下來!哪怕是不吃不睡,也要用最快的速度硬記在腦子裏!


    你有《輪錐數術》的理路做基礎,一定能做到的!”這是爺爺臨終前給佟燁留下的第一個囑托!


    已經是8月30日的傍晚了,藏於一處地下洞穴中的佟燁,按照爺爺的叮囑,終於把這部古籍上的輪錐紋印圖譜統統都印在了腦海裏,甚至還把這16張圖譜上,由冀證祖師留下的注解也全都記牢了。


    這兩天兩夜的時間,佟燁是粒米未進,滴水未飲,他把所有的心神都專注到完成這項任務上。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他不再去回想那天晚上令他痛不欲生的經曆,還有那些令他錐腦焚心的殘酷畫麵。


    可這件事做完了,接下來就是如爺爺在第二個囑托中所說的那樣:現在才是痛苦的開端!


    “小燁,咱們佟家毀了!從這一刻起,你的人生將會一落千丈,這錐心泣血之痛也許會伴隨你很長一段時間,你也許會跌進摧魂焚髓、千磨萬苦的深淵!但是你一定要給我活下去!


    就算是再深再凶險的深淵,你也要給我爬出來!就算是荊針遍地,炎穀刀崖的地獄,就算是你皮開肉綻,遍體鱗傷你也要爬出來!你聽到了嗎?小燁!


    隻要有你在,咱們佟家就不會亡!咱們佟氏一族的血脈就能延續下去!隻要你能活著,今後的路該怎麽走,任你所選!你可以不用再做術者,於平常人家娶妻生子,悠然自在。


    但你若選擇複仇……?就一定要修煉到最強!


    小燁!這世間的道路千條萬條,唯獨尋仇之路是最難走的!何況咱家的血仇,那仇家的背景極深,勢力熏天,你要想枕戈血刃?是非到天法階不可為之的!所以我才逼你背下那部典籍……”


    腦海中回響起爺爺的這些話語,回映著當晚祖先堂內那七具親人遺體的景象,還有爺爺的身體在自己的懷中漸漸變得冰冷癱軟,此時的佟燁隻覺得鋼刀絞腹、萬箭穿心、滾油灌喉,痛不堪忍下他終於跪地匍匐,以頭搶地,嘶聲哀嚎!


    良久之後,爺爺那聲氣不續的話音,又在他的腦海中響起:“小燁!等你記熟了《聖教輪紋印證考》中的紋相圖,就該離開藏身之所,再尋棲身之地了


    你……要有多遠逃多遠,甚至想辦法逃到國外去……,需要有人幫你……,但千萬不要再輕信任何人……,不過……你鄭叔除外!”


    佟燁強捺悲痛呆跪了片刻後,就從褲兜裏掏出了已經關閉的手機,開機後他剛想撥通鄭知然的電話,腦海中又突然響起爺爺警示的話音:“可之後……,你一定要晝警夕惕,凡事三思而行,切不可魯莽粗心……”


    如此,佟燁努力平心靜氣思慮了半晌,便給鄭知然編了條信息,不過信息中隻有四個字“朗香六萬!”


    他早聽爺爺和二叔都說過,鄭叔是個非常聰明的人,隻是平常日子過得太懶散!他希望鄭叔能看出這4個字中的暗喻。因為這個藏身之地,他曾和鄭叔一起來過。


    然後他便極力地排除雜念,又重新盤坐於地開始冥修念力,卻把所有的神思都集中到了玄脈上。


    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他念力樹玄脈煉成術係分枝的那顆“崩形”印果突然閃出銀光,他也頗為詫異的脫離了入定的狀態,並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查看時間,剛好看到手機上收到了一條信息。


    “能否半價出手?如果能?我就定下了!但我因公務吃緊,隻能明天清晨托朋友去取貨,可否?”這是鄭知然回的消息,時間是晚8點34分。


    可佟燁卻先是注意到,自己給鄭叔發送信息的時間,是傍晚6點10分,更不自覺地在心中暗道:“這才過了兩個多小時,我就修出了一顆印果,這……這也太快了吧?”


    隨後他才開始斟酌鄭叔這條信息的內容,他認為鄭叔能回複這種同樣是語帶隱喻的消息,應該是看懂了自己的那條信息,所以,他回信中的“取貨”應該是代表“接人”的意思。


    可他又因“公務吃緊”?肯定是想表達:“他現在被人盯得很緊!”


    “想也是如此,畢竟是那個大惡人當道!他一定是布置了天羅地網想把我置於死地。好好的國家抗魔特警機構,怎麽能讓這種卑鄙無恥的衣冠禽獸當掌舵人?”佟燁在心中切齒暗恨道。


    “小燁!謀害咱們佟家的幕後主謀,就是國家臻防司的司長歐陽正浩!所以,在你還沒獲得能和他……他們抗衡的力量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一定要學會隱忍……”


    在臨死前,佟伯年當然要把這樁血仇的仇人告知佟燁。不是指望佟燁有朝一日能洗雪深仇,隻想讓他知道仇家勢大,權勢滔天,希望他今後能時時警醒,防微杜漸,以常備不懈!


    可這個驚人的事實,對於當時的佟燁來說,無異於是另一道晴天霹靂,另一把刮骨的鋼刀!


    不過事到如今,對於自身感情和人際關係上的那些糾葛,他已經有些麻木了,也覺得那些東西好似正在和自己漸行漸遠。


    如此,他接著分析鄭知然的這條信息:“鄭叔的意思是……,他自己不能來,隻能托他的朋友來接我,那應該是他信得過的人……,剩下的就是時間!


    他在信息上隻說是明天早上,卻沒有具體的時間,難道,他的朋友會跳進來找我?可早上從這裏跳進跳出的,公園裏肯定會有晨練的人,是不是太……,不對!”


    佟燁盯著那條信息又沉思了片刻後,便悟出了其中的含義。隨即搖頭輕歎一聲後,又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就在萬象公園六廊亭廢墟的工地下,大寰羅結界樞眼幽暗的地穴中,拿起淺樁修煉起了罡氣。


    隻可惜,由於兩天兩夜沒有任何營養物質以及水分的攝入,佟燁此時修煉罡氣的效果隻能說是聊勝於無。


    罡氣和念力不同,雖然罡氣可以維係術者的生機,但想增長其境界,在現階段還須依賴修者攝入營養物質,不斷激發身體細胞內的活性能量。


    隻是佟燁早已習慣了,從小到大在家中這種交替修煉念力和罡氣的習性,一時間也很難更改。


    若問他此刻有無饑渴之感?有是有!可就算有美食軟塌當前,他已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就這樣,佟燁等於是幹拿樁拿到了9月1日淩晨的2點50分,便收樁起身。


    他先在地穴的南側挖了個近一米的深坑,把那本《聖教輪紋印證考》收入盒中,埋於此處。


    再一看時間,已經到了2點58分,他便背上自己在8月28日那天一直背著的小帆布挎包,一路鑽出坑道,跳出樞眼的地穴。


    要說這處六廊亭翻修工程事故的責任,到現在那些市政機構還沒厘清,所以也就沒重新動工。這才給了窮亡解沮、斂影逃形的佟燁一個藏身之處!


    要說鄭知然,能在突然收到一個陌生電話號碼發來的一條信息中,推測出佟燁就藏在萬象公園的六廊亭廢墟下,這家夥也是足夠七竅玲瓏的!


    可佟燁為啥會選在這個時間跳出地穴?那也是他推斷出,鄭叔定好讓朋友來接自己的時間就是淩晨三點!


    因為兩叔侄互通的兩條信息中,隻有一個數字“六”,而六打半價即為“三”,


    同時鄭知然在信息中刻意用了“清晨”二字,這根本不是平時聊天口語的用法,即便是編輯信息一般也都會用“早上”或“一早兒”。佟燁明白這是鄭叔在用“清晨”向自己暗示:其實是在“淩晨”!


    由此,佟燁於9月1日淩晨的2點59分,便飛身躍出了包圍在六廊亭廢棄工地外的鐵皮柵欄,在落地之前他就一眼看到了,停在步道旁的那輛加長加寬的小三輪廂式貨車……,


    等他剛一落地,三輪車的駕駛室裏人影一晃,一個中等身材,略顯臃腫,手裏拎著一個塑料袋的身影,就向他跑了過來。


    “小佟爺,您出來的正好!我也剛到,您…您趕緊上車吧!這是鄭哥讓我帶給您的,您先對付著墊吧兩口,等到了家裏我再給您燉鮮魚,白灼活蝦……,歐對了!鄭哥讓我轉告你他明天傍晚……!”


    這位下身穿黑色膠皮水叉背帶褲,上身穿有些邋遢的深灰色粗棉襯衫,胳膊上還套著深藍色防水布套袖,一頭蓬亂的齊耳短發,一臉滄桑懇切笑容的中年婦女……,一手把塑料袋遞給了佟燁,一手讓著佟燁登上了三輪車的貨廂。


    等佟燁稀裏糊塗的在堆著幾個大泡沫箱子的貨廂裏,找到個短腿條凳剛坐下,那婦女又從駕駛室裏捧過來一件帶兜帽的黑色薄衛衣,送到他麵前輕聲說到:“小佟爺,您把這褂子先套上吧!


    這褂子的兜裏有一部一次性手機,回頭鄭哥會打這部手機跟您聯係!對了小佟爺,您……您把您的手機……交給我處理掉吧!”中年婦女略帶歉意地說道。


    佟燁連忙“哦!”了一聲,伸手就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遞給了那女人。


    那中年婦女剛要接過去,可佟燁又縮手把自己的手機端在眼前,凝視了片刻後,便豎眉撐目,一咬牙,突然起身跳出了車廂,隨後一揚手,就把這部手機拋進了萬象公園的人工湖裏。


    這部手機是大伯佟錦山買給他的,陪伴了他近三年的時光,承載了他太多的記憶!


    可現如今,就像這部手機一樣,他要和自己昔日的無數過往,一刀兩斷了!


    ……


    “突突突,嘣嘣嘣!”三輪廂貨在平坦的馬路上略帶顛簸地行駛著,那婦女該給這三輪車的後軲轆換倆減震器了……。


    坐在貨箱裏,已經套上了黑色衛衣,頭裹兜帽的佟燁,呆望著車後空曠的雙向4車的馬路上,幾分鍾也沒一輛汽車駛過。


    道兩旁黃燦燦的路燈好似電壓格外足,明晃晃的光暈外泛著一圈芒刺,把灰黑的路麵燎照的光鮮敞亮,卻又在夜幕的掩映下透出一種詭異的昏默。


    佟燁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清冷寂靜的街景,心中不由得升起莫名的淒涼和空虛。所以此時小三輪馬達的噪音,也就顯得不那麽厭煩了。


    一路無話,三輪廂貨是走大街穿小巷,一個多小時後,最終抵達了灃西縣東南部的連排……平房區,也是灃西縣境內距離—陸東市中心城區遷移項目—落戶地段最遠的區域,說白了就是貧民區,也稱“棚戶區”。


    但可不能小瞧這地方,別看一排排的簡易房和板皮房,淩亂不齊,雜亂不堪。狹窄的街道上,醃臢滿地,汙水橫流,這裏可是為那些遷至灃西縣各鄉鎮的勞動密集型產業,提供人力資源的基地呢!


    其他不表,隻說這輛三輪廂貨在此地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了一處還是磚瓦結構的平房前。那婦女把三輪靠牆邊停好,等佟燁跳下車,那婦女已經開鎖、敞門、點開了房燈請佟燁進屋。


    佟燁進房一看,淺色瓷磚地,深色木家具,牆格置物,屬兩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格局,隻是麵積很小,加一起不到60平方的使用麵積,空間稍顯局促,卻十分幹淨整潔。


    “小佟爺,您先坐!待會兒您可以衝個澡,我家衛生間小點兒您多擔待!等衝完澡,您就到西屋裏睡一會兒吧!床上有換洗的衣物,都是新的!我要去碼頭上進魚獲,呃~?小佟爺,牛奶麵包您是……吃不慣嗎?”


    這婦女見佟燁拎著的那個塑料袋,裏麵的東西沒見少,分量也好似沒見輕,便微蹙眉頭關切地問道。


    “沒有!我隻是一時沒什麽胃口!”佟燁客套地應酬了一句。


    “小佟爺您的氣色……,嗨!就算天塌了這身子骨也是自己的……,”那婦女滿眼懇切地勸道。


    “這位……女士!抱歉失禮,我還沒請教您的姓名,可要是我沒看錯的話,您也是進化者吧?”佟燁突然轉身盯著那婦女冷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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