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彈指一揮間。


    大雪紛飛的寒冬悄然離去,春日的暖陽照在複蘇的大地上,遠處的柳樹發了新芽,河岸的凍冰消融,三月的杏花微雨,四月的桃花映紅,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景象。


    葉城從美國回來後,像變了一個人,奮發圖強,心無旁騖,全部身心地撲在工作中,來治愈他徹底失戀的痛楚。


    今天,全市公安機關表彰大會在金門市公安局召開,隆重表彰一批先進集體和先進個人,並頒發獎牌和榮譽證書,葉城就在其中,他一身警服,威風凜凜,並上台發表了獲獎感言。


    台下坐著一眾領導,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尤其是中間那個渾身散發著威武神韻的男人正用欣賞的眼神注視著他,他沒有給葉清華丟臉,近兩個月,在他的指揮和帶領下破獲了好幾起嚴重同時涉嫌殺人的團夥搶劫案,還有一起危害公共安全的爆炸案。


    葉城的能力和才華,大家有目共睹,個人一等功頒給他,實至名歸。


    表彰大會結束後,葉清華叫住葉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資鼓勵。


    “郭正說你把下麵人都累得夠嗆,別那麽拚,該休息要休息。”


    “您放心,過段時間我要組織他們拉練。”


    這時,郭正走過來,當著葉清華的麵誇讚葉城,“葉廳長,我發現這小子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葉清華滿意地笑了笑,“老郭,你這個點評很到位。”


    葉城臉上毫無波瀾,十分平靜,從小到大,他隻要想做的事,他一定會拿出百分百的精力,一次不行,那就兩次,三次,直到達到他的目標,但如果他不想做的事,就算是給他脖子上套上鏈子,也拽不動拉不動他一絲一毫。


    這不,葉清華又低聲問他:“你昨天又惹你媽了?”


    “嗯,我也不想,她可能到更年期了。”葉城很無奈地說,“您回頭去醫院幫我安撫一下。”


    葉清華清了清嗓子,“你媽的腳都骨折了,你就順著她一點吧。”


    葉城十分倔強,不想聽郝文靜的安排。


    “我順不了,我現在還沒完全走出來,沒法開始下一段感情。”


    “我見過秦小悅,姑娘不錯,和你媽投緣,你媽的腳是她給做得手術,對你媽特別上心。”葉清華頓了下,“雖然你工作很上進,但不能把你媽惹了,讓我難受吧。”


    “您有什麽可難受的,您別總把我媽當個寶貝捧著就行。”


    葉清華瞪了瞪眼睛,雙手一背,拿起架子,“葉城,我和你媽相愛的時候就想生個女兒好,結果生個你。”說完,葉清華點了點他,轉身走了。


    能把省公安廳廳長氣走的人也隻有葉城敢,郭正一看葉清華一臉怨念地走了,他趕緊跟了上去。


    葉城站在原地未動。


    秦小悅的信息在早上七點的時候就喚醒了他的手機。


    這個姑娘和韓媛不一樣,她沒有倒追葉城,隻是每天向他匯報郝文靜的情況。


    一個月前,莫名其妙地飛來橫禍,郝文靜的腳意外被砸了,導致腳跟骨粉碎性骨折,屬於很嚴重的骨折,需要手術,正好秦小悅是骨科的主任醫師,給她做了手術。


    從此,郝文靜和秦小悅好得跟婆媳似的,葉城每次去醫院看郝文靜,都是一場大型社死的相親劇場,導演和寫劇本的都是郝文靜,他和秦小悅就是配合演戲的提線木偶,剛開始他忍了,


    畢竟自己母親遭遇這種意外,他也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弄得郝文靜不開心,但後來已經發展到無法控製的節奏。


    幾乎所有認識秦小悅的醫護人員都誤認為他的身份是秦小悅的男朋友,有一次,一個小護士脫口而出叫他姐夫,才讓他破了大防。


    他覺得這個事有必要和秦小悅說清楚,但他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畢竟人家一直沒表態過,都是郝文靜的傑作。


    他想等郝文靜出院了,這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沒必要把事情上升到彼此都尷尬的地步。


    但郝文靜一個電話,他就成了跑腿小哥。


    “兒子,我想喝花膠雞湯。”


    “媽,我早上給您燉了大骨頭湯,您以後要喝什麽提前一天跟我說。”葉城十足的耐心。


    “骨頭湯也行,醫院食堂的菜我吃膩了,你給我帶點廣順閣的菜。”


    “知道了,我剛開完會,一會兒買了給您送過去。”


    “記得帶兩份,給小悅帶一份。”


    葉城不敢反駁,長這麽大郝文靜沒使喚過他,第一次,他得把這份孝心盡到。


    他坐在車上,係好安全帶,腦海閃過蕭淺的模樣,沒那麽清晰了,好像想她的時間越來越短,以前是控製不住,滿腦子都在想,現在不僅可以控製,還能很長時間不想她。


    不怕,終究會有那麽一天,徹底的遺忘,隻留在心底的某個地方,堆積成灰。


    他啟動引擎,轉動方向盤,駛出市局的大門。


    等紅燈的時候,視線不經意地飄落在儲物盒裏那張被揉搓成皺巴巴一團的機票,那是之前飛往美國遺留下來的心傷,他到了她在美國的家,看到了並不如他所料想的一幕。


    她過得有滋有味,和別的男人,最後他沒有露麵,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回國的路上,他的心死透了。


    她從未愛過他,他終於知道了真相。


    帶著痛徹心扉的疲憊像個戰敗的將軍丟盔棄甲,忍痛刪除關於她的一切,重新回到原點。


    愛,這個玩意,他不想玩了,傷身又傷心。


    可上天有時候又他媽的喜歡捉弄他,不該來的又來了。


    他去廣順閣打包了十分豐盛的午餐,帶上一早便裝進保溫餐盒的大骨頭湯,然後來到市中心醫院。


    120的急救車像預示著未來在他身邊開過,然後兩名護士和一名醫生推著一個搶救床等在門診樓前。


    “什麽情況?”


    “車禍,撞得不輕,但還有生命體征。”


    “抬下來,小心點。”


    120的急救人員把人小心翼翼地抬下來,然後擱置到搶救床上。


    急診醫生催促趕緊推進急救室。


    “旁邊的人讓一讓。”兩名護士急切地喊著。


    葉城身為警察,自覺地上前幫了個忙,但視線觸及到那個臉上沾染鮮血卻依舊能看清楚麵容的人時,他的心像遭遇了重擊,瞳孔劇烈地震動,呼吸瞬間凝滯,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在心間,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眨了眨眼。


    蕭淺?


    護士推開了葉城,把人推進了急救室,關閉兩扇門的一瞬,通過狹小的縫隙,蕭淺那張像睡著了一樣安詳的臉龐定格在葉城的瞳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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