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昭推開門,裹著濃鬱的夜色踏入室內,房內光線昏暗,襯得他素來溫潤的臉龐,有些蒼白陰鬱。


    他一手撐著門扉,淺色眼眸微微一閉,腦海中便浮現出刀光劍影,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哀嚎與猙獰的笑聲。


    凡他肉眼所見的鮮活,皆被黑暗的魔氣吞噬幹淨。


    慕天昭打了個寒戰,睜開眼,額頭冷汗涔涔。


    清醒過後,他長呼了口氣,關門朝室內走去,忽而他神色一凝,手中君雪劍翻轉。


    劍身寒光閃爍,落在青竹圖案的屏風上。


    床上,有陌生的氣息。


    慕天昭眼眸微眯了眯,緩步靠近,修長身影繞過屏風時,他目光未至,劍已襲向床間。


    然而這一劍,卻撲了個空。


    他的床上被子亂糟糟的,壓根沒有人,隻有……三個挨蹭在一起的小泥人。


    它們蹲坐在床中央,看起來昏昏欲睡,一個個腦袋不住往下沉,又掙紮著努力抬起,在一片寂靜中,反反複複周而複始。


    最後在慕天昭的注視下,東倒西歪,齊齊陷入柔軟的被子裏。


    呼呼大睡。


    慕天昭眉梢微挑,收了劍,目光打量著幾個鳩占鵲巢的泥人。


    蒼越長老之前在宗內宣揚,路杳半天學會了泥人替身術,想來,就是麵前幾個小東西了。


    瞧著模樣相差無幾,隻是中間抱著片楓葉睡覺的那個,臉蛋更為圓潤,腮幫漲鼓鼓的,一幅憨態可掬的模樣。


    它側臥著,微蜷著小身子。


    聽聞靈泥極有彈性,慕天昭手指輕落在上麵,發現確實如此。


    迷迷糊糊感覺臉頰被戳了下,在自己房間,眼睛已半閉的悠悠,意識清醒了些。


    頃刻,在慕天昭眼皮底下的泥人,微動了動,揉著眼起來,仰頭看到他的那刻,室內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我、我來給師兄暖床,師兄……”


    排練許久,關鍵時刻卡了殼。


    尤其是,半夢半醒的悠悠,沒法聚精會神操控其他兩個泥人。


    僅剩孤身一個戰鬥的紅楓小泥人,在少年淺眸注視下,小聲地說了句:“師兄歡喜嗎。”


    話落,擔心被一巴掌拍扁的悠悠,控製泥人往後挪了步,小心翼翼看向床邊。


    慕天昭看著歪頭瞅他的小泥人,不知不覺,眉間的陰鬱消散開來。


    青衣少年但笑不語。


    悠悠忐忑起來,這時候,腦海中,係統敷衍地“叮”了聲。


    聽到這聲音,悠悠如釋重負,整個人一下精神起來,另兩個泥人也活了般,紛紛爬起來。


    “師兄勤苦,修行到深夜才歸,近日天冷,擔心師兄回來床鋪太冷,我特意過來幫師兄鋪被子暖床,如今師兄回來,我便告辭了。”領頭小泥人邊說邊朝床邊走。


    緊跟它身後的兩個,應聲附和。


    “是啊是啊。”


    “師妹告辭了。”


    它們熱熱鬧鬧地要走,可惜還沒跳下床,就被攔住。


    悠悠心裏一咯噔,直呼不妙,表麵穩著操控為首的泥人,仰起頭,眨眼無辜道:“都是師兄妹,不必言……”


    “謝”字沒出口,它小腦袋被少年指尖輕彈了下,清潤的嗓音響起。


    “不可有下次。”


    悠悠暗吐了吐舌頭,操控泥人們捂著腦袋,飛快從床邊躍下,灰溜溜地翻出窗。


    待它們消失在窗前,室內突然變得過於寧靜。


    慕天昭收回視線,幾許,從床間撚起一片被遺落的楓葉。


    深紅顏色映入少年淺眸,燈火照耀下,有些灼目。


    他嘴角微彎了彎。


    *


    替身小泥人平安歸來,悠悠將它們放好後,上床休息。


    剛一閉眼,係統的聲音響起。


    悠悠:“……”就是天大的任務,她也要睡了!


    好在不是任務,係統提醒道:“情節發生改變,請盡快修補。”


    原著裏,顧赦在宗內大比中大放光彩,自然不會再屈居於一個外門弟子的頭銜,大比結束後,就成為了蒼越長老的親傳弟子。


    不過蒼越收他為徒,其實還是為了路杳。


    路杳慘敗於顧赦之手,蒼越想通過收徒,讓路杳整日麵對給予她重擊的顧赦,時時刻刻記住那份恥辱,從此奮發圖強。


    蒼越算盤打得啪啪響,然而,路杳壓根沒被激勵。


    她因顧赦丟盡顏麵,得知對方變成師弟的那刻,想的不是如何變強打敗,而是往後顧赦在她眼皮底下,作為師姐,正好名正言順收拾他。


    事實上確實如此。


    剛開始,路杳仗著少宗主與師姐的身份,對顧赦各種栽贓陷害,冷眼折磨,飛揚跋扈到極致。


    等出宗後,才一下焉了。


    悠悠閉目沉思,原著許多劇情,都以顧赦與路杳是師姐師弟關係為基礎,若這前提發生改變,後麵的情節就難了。


    如今大比中,顧赦尚未展露實力便銷聲匿跡,至今仍是外門弟子,得讓蒼越收他為徒才行。


    幾經思索,想好對策後,悠悠進入夢鄉。


    再醒來時,已是晌午,悠悠起床整理了番,前往蒼越住處。


    蒼越洞府外,立著一個新豎不久的石碑,上麵刻著:“第一千零五屆宗內大比榜首路杳之師,蒼越府。”


    悠悠站在碑前,沉默了半晌。


    師父,大可不必。


    臨近冬日,天氣越發冷,蒼越洞府內卻十分溫暖,桃花灼灼,一幅春暖花開的景象。


    蒼越正收集桃花釀酒,聽到動靜,回頭一臉稀罕。


    這些天,路杳前所未有的勤苦,隔三差五,就派來小泥人向他請教法術相關,今天竟然真身來了。


    “何事?”


    悠悠蹲在地上,邊幫他拾起桃花,邊試探性道:“師父,你有沒有再收一個徒弟的打算。”


    蒼越道:“以前有,不過自從……”


    自從攤上路杳,就再沒有這方麵的念頭,一個徒弟夠可怕了,再來一個不得要他老命?


    “好端端的,問這事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我一人在旭日峰太孤零了,每日修行練習,連個對手都沒有,想著要不……”


    悠悠眨了眨眼,“要不師父再收個徒弟。”


    蒼越不知想到什麽,一下警覺起來,眯眼道:“那收誰呢?”


    “顧赦……”


    “不行!”蒼越吹胡子瞪眼,“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提他,那小子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不收!”


    悠悠道:“師父收他做徒弟,不會後悔的。”


    原著後期,修仙界與靈魔界大戰,諸多大能者戰死隕落,蒼越卻能每次安然無恙,就是顧赦念及當年一點師徒之情的緣故。


    “不收不收。”蒼越咬牙切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他若搬來旭日峰,你正好與他卿卿我我!”


    悠悠愕然:“師父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我能誤會什麽,你和他的事,整個宗門都傳遍了!”


    悠悠解釋道:“師父確實誤會了,我不喜歡顧赦,這次讓師父收他為徒,也是因為……”


    頓了頓,悠悠擺出一臉的苦澀。


    “因為想把他放在眼皮底下,來激勵自己勿忘當日之恥。”


    蒼越皺眉:“怎麽回事。”


    悠悠將預賽時的事,一五一十說了,末了,在蒼越驚愕的表情中,緩聲道:“靠人相讓才獲勝,我哪裏甘心,所以師父,你把他弄來放在我眼前,正好能刺激我奮發圖強!”


    蒼越麵色凝重,沒想到顧赦練氣期就有打敗築基期的力量,如此,確實不能將其放養在外門了。


    收為徒弟,能管束一二也好。


    心中有了思量,蒼越確認道:“你真不喜歡他。”


    悠悠舉手:“天地可鑒。”


    蒼越沉思片刻,妥協地擺擺手:“行行,下午我去趟臥龍峰。”


    路悠悠大喜過望:“師父真好。”


    蒼越笑著哼了聲:“才知道。”


    蒼越說到做到,臨近傍晚的時候,悠悠正吃著芙蓉糕,靈落急匆匆趕來,一臉驚奇道:“路師姐,你要有師弟了!”


    悠悠端了杯茶,給氣喘籲籲的靈落遞去:“嗯,他來了嗎?”


    靈落見她一幅知道的模樣,飲了口茶,平複完心情道:“已經搬來旭日峰了,在乾院。”


    乾院與悠悠住的地方,隔了片竹林,那裏有陣法凝聚靈氣,林間靈氣充裕,悠悠經常在裏麵修行。


    將最後一塊糕點吃完,悠悠擦拭手掌,與此同時係統的聲音響起。


    【今日任務,請完成對顧赦“威懾”的情節】


    原著裏,麵對讓自己丟盡顏麵的顧赦,路杳在他來的第一天,就去找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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