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赦是路天沉從靈魔界帶回的,此事本隻有隨行的宇文離知曉,那時顧赦尚是個小孩,渾身環繞的滔天魔氣,讓宇文離都感到心悸。


    宇文離已可以預見,小孩長大的模樣。


    他極力主張除之後快,以免來日為禍世間,但路天沉製止了他,說留著或許更好,將顧赦體內的魔氣封印,隨後帶回清筠宗,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外門弟子。


    宇文離沒路天沉那般心大,時刻關注著顧赦的動靜,發現他天賦極差,在外門漸漸泯然眾人後,才放鬆了監視。


    這些年,隻有一事引起他的注意,就是路杳幼時,機緣巧合與顧赦相遇。


    對戰受傷後,她大病了一場。


    護犢子的蒼越去找顧赦,這才知曉顧赦來曆,他與宇文離站在同一戰線——此子決不能留!


    且不說是靈魔界的人,路杳病好痊愈後,還曾對顧赦施以報複,兩人結了仇,顧赦遲早會對路杳不利。


    但此事,還是被路天沉壓下去了。


    路杳交代外門的跟班們,不許放過顧赦後,將此事拋之腦後,忘了幹淨,而顧赦因她,受了諸多欺淩,對路杳所作所為,記得清清楚楚。


    “若知道路丫頭的心思,那小子怕會伺機報複,利用她。”蒼越越想越心慌,“不行,得讓她認清顧赦真麵目,以免越陷越深!”


    宇文離皺眉,他對男情女愛之事了解不多:“長老可有何主意?”


    比他有經驗的爺爺輩蒼越,略一思忖,沉吟道:“我們這樣……”


    *


    顧赦今夜,沒等到小泥人到來。


    他站在破窗前,看外麵院落一隅,冷風吹入,帶來秋夜的寒意。


    月色漸漸散去,風停歇後,這座院落便靜得可怕。


    顧赦有點兒餓了。


    他經常挨餓,其實早就習慣了,但今夜,這股餓意好像格外難熬。


    在窗邊不知站了多久,顧赦薄唇微微一抿,收回視線,轉身回到蒲團打坐。


    窗外落葉飄下,時不時發出窸窣響動,擾人心境。


    臨近天亮的時候,顧赦聽到一陣腳步聲。


    房門被打開,一道紅衣身影出現在他視線中。呼嘯的冷風吹亂女孩烏發,她雙手抱著狐裘,像被冷壞了,半張臉埋在雪白的狐裘間,露在外的眼睛眨了眨。


    “你便在此好生反省。”悠悠身後,響起宇文離的聲音。


    話落,房門關上,留下室內兩人麵麵相望。


    宇文離合門離開,半路見蒼越現身:“能有用嗎?”


    “當然能。”


    蒼越向他投去“千年單身狗不懂”的蔑視眼神,自信滿滿。


    “路丫頭就是小女孩心性,估計曆練時被顧赦相救,把他當成蓋世英雄了,讓她跟顧赦關在一起,她就看清顧赦真麵目了,而且。”


    蒼越輕哼:“別忘了,顧赦曾被她帶人欺淩,路丫頭忘了,他記著呢。兩人共處一室,顧赦定不會讓她好過,讓她吃些苦頭,回頭是岸,總比釀成更大禍果好。”


    話落,蒼越又不放心道:“不過你要緊盯些,別讓她在那小子手中出什麽事,我去找天昭談談。”


    宇文離:“談什麽?”


    蒼越輕咳一聲:“談悠悠。”


    感情之事,他們這些做長輩的本不該插手,但今時不同往日,徒弟深陷泥潭,他就是腆著臉皮,也要去找慕天昭戳合一下!


    靠門坐著的悠悠,並不知道,自家師父為她操碎了心。


    她從誅心穀出來,正愁該如何重返戒律堂,就如有神助地被逮到這來了,她甚至懷疑,是不是係統幫她操控了宇文離,否則怎麽會想到,要把她與顧赦關在一起呢?


    係統洞察她的想法,直截了當否認,並提醒了她,該讓劇情走向正軌了。


    原著裏,路杳在戒律堂惹怒了顧赦,但如何惹怒的,並未詳寫,畢竟以男女主感情線為重,書裏隻一筆帶過:


    【路杳渾身發抖地走出戒律堂,在她之後,眉眼陰鬱的少年踏出大門,長睫低垂,遮住一簾殺意。】


    殺意的緣由留了白,因此在戒律堂,悠悠沒有具體的任務需要完成。


    係統的意思,是讓她達成原著中,路杳惹怒顧赦的成就。


    若兩人相安無事離開戒律堂,顧赦對路杳的憎惡沒有達到一定程度,後麵一連串劇情將難以實現。


    悠悠琢磨了下,有道理。


    遠的不說,近的,即將到來的宗內大比,預賽她會與顧赦對戰。原著裏,顧赦本不打算暴露修為,正是對路杳的殺意,讓他沒有留手直接將其擊敗。


    悠悠還等著靠這場爆冷之戰,充裕小金庫。


    既然如此,提升顧赦對她的憎惡值,很有必要,悠悠思量著,裹緊寬大的狐裘,目光緩緩落在顧赦身上。


    少年在打坐修行。


    悠悠撿起一塊石頭扔去,砸落在他身旁。


    修行時最忌諱有人打擾,她這舉動,太惹人厭了。


    顧赦果然被打擾到了,睜開眼。


    門邊裹著雪白狐裘的女孩,眉梢微挑,朝他勾了勾唇,一臉充滿挑釁的驕縱意味。


    顧赦麵色平靜地收回視線,重新閉眼。


    書裏,大魔王通常喜怒不言於色,悠悠無法確定他有沒有氣惱,問係統:“怎樣,他生氣了嗎,憎惡值提升了嗎?”


    係統:“內心毫無波瀾。”


    悠悠沒想到顧赦脾氣這般好,她再接再厲,又連扔了三個石頭。


    然而這次,顧赦連眼睛都懶得睜一下,感覺在唱獨角戲的悠悠,把小石塊瞄準他砸去。


    “咻——”


    顧赦肩膀微側,輕描淡寫躲過攻擊,窗外曦光落在他身上,那張賞心悅目的少年俊容,神色沒有半點改變。


    很快,身邊石頭用完了,係統回答依舊是“毫無波瀾”。


    悠悠感到不可思議。


    她若是顧赦,麵對如此惱人的挑釁,即使目前戰五渣打不過,也要把“仇”和“隱忍”三字記在小本本上。


    顧赦竟然全不在意。


    悠悠哪裏想到,與顧赦在外門受到欺淩比,她這些舉動在顧赦眼裏,與修行時,有小朋友在旁邊手舞足蹈沒什麽差別。


    一番挑釁無果,悠悠打算下些狠招。


    上午,戒律堂弟子給顧赦送來飯菜,悠悠冷笑著,在送飯弟子愕然的表情中,一把將飯菜奪走,自己吃了。


    把飯給你搶了,該生氣了吧!


    然而顧赦眉梢微挑,露出點兒詫異後,再無其他。


    另一邊,通過玄境看到這幕的蒼越大喜,才一個晚上,路杳已從用泥人給顧赦送飯,變成搶對方飯吃,質的飛躍啊!


    “我不明白。”宇文離皺眉。


    “這都不懂?小女孩的心思,很簡單啊。”蒼越給他解釋,“昨夜你沒瞧見嘛,路丫頭一直在用小石頭吸引那小子注意,但那家夥不理,把她晾在一旁,所以她生氣了。”


    “效果很顯著。”蒼越點評道,“按這速度,再關兩日,路丫頭就要討厭他了。”


    悠悠搶走飯菜,讓顧赦餓了一天。


    到了晚上,大概係統被她的努力感動到了,終於沒再說“毫無波瀾”四字,而是說:“他好像,有點動怒了。”


    悠悠:“……”


    巧了,她好像也有點兒動怒。


    秋末夜寒,門邊有冷風灌入,悠悠帶著溫暖的狐裘轉移陣地,來到另個角落。


    顧赦仍在修行,一副心無旁騖隻想修行的模樣,直到半夜,一陣風將落葉吹到門邊,發出窸窣聲響。


    他忽地睜開眼,目光筆直地落向門底縫隙。


    悠悠注意到這幕,眨了眨眼。


    意識到顧赦可能在等小泥人,悠悠下意識開口讓他別等了,話到嘴邊,係統在她腦海中拉起警報。


    悠悠清醒過來。


    再怎麽說,泥人都是給顧赦雪中送炭的,路杳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崩人設了,且顧赦若知道是她,十之八九,會懷疑她另有企圖,到時候剪不斷理還亂。


    悠悠打消念頭,收回目光的時候,忽然心中一動。


    “欸,你在找它嗎?”


    室內響起女孩的悅耳嗓音,顧赦側頭望去。


    看到悠悠手中泥人的那刻,他眸光一凝,長睫向上掀了掀。


    少年身上沉寂的氣息,在瞬間,發生微妙的轉變。


    悠悠握緊小泥人。


    沒了她的操控,一動不動的泥人,顯得有些呆滯無神。


    顧赦不知為何泥人在悠悠手上,怎麽一副失了魂的模樣,他一言不發地看向悠悠,漆黑的眼睛宛如一泓深潭,等待她說下文。


    “原來真認識。”悠悠裝模作樣說了句,隨後眉眼彎笑,指向泥人。


    “我瞧它模樣乖巧,就把它煉化成我的傀儡了。”


    小飯票沒了。


    顧赦應該多少會生點氣吧。


    煉化、傀儡……沒有哪個修士會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總結起來,就是把一個活生生東西,變成行屍走肉,任人擺布操控。


    坐在蒲團上的少年,神色還算平靜。


    他舔舔幹澀的嘴唇,看了眼眉開眼笑炫耀的女孩,又看向表情呆滯的小泥人。


    一陣厲風猛然撲打在房門,發出“哐——”的劇響。


    悠悠被風吹得裹緊狐裘,看顧赦神情,看不出所以然,於是問係統: “如何?他生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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