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看見了我,又好像沒有看見我。他比猴子靈活,身材又很高大——”


    阿標的語氣滿是凝重和後怕。


    讓聽戲聽曲的鄭開奇和溫慶都開始懷疑,是不是之前幸災樂禍,讓這小子開始胡說八道了。


    “我第一時間從那個小房子裏跑了出來。因為他是從山下往山上爬,總有一段是互相看不見的,我抓緊躲了起來。”


    阿標現在都手腳微微哆嗦,似乎陷入回憶他都害怕。


    “他動作很幹脆利索。而且似乎並不怕監獄裏的人看見。”


    “那股氣勢,就像是發現了目標,準備親自來擰斷我的脖子。我真的害怕了。”


    “他粗布麻衣,雙目如電。”


    “他....最終到了那個小房子裏時,我已經躲到了房子上方側方向的一個石頭下麵。避開了他上山的必經之路,而且,能清楚的俯瞰那個小房子的一切,自然也能看清他的一切。”


    “那人在門口站了許久,才推門進屋子,又待了一會,才開門出來,掃視著四周——”阿標有些疑惑,“他之前應該沒看見我,為何進了房間就那麽確定我的存在?我用水用的不多,而且是在外麵山石土坷垃間,不應該知道才是。”


    溫慶淡淡道:“兄弟,你那個味道,估計香飄山間了,那個小屋子應該更是。”


    阿標這才恍然大悟,他繼續說道:“這個人在周圍轉了幾圈,隨即開始往汙水池方向跑去。”


    阿標心下好奇他的身份,又不敢往別的方向跑,怕被發現,索性也往上爬去。


    “那人到了汙水池旁邊,奇怪的是了望哨的探燈好幾次掃到他,卻像是沒發現一樣。他自己也從來不閃避掃燈。”


    “他發現了汙水池內側的鐵柵欄,然後他好像很憤怒。”


    阿標見著他直直去了監獄大門口那邊,上前跟門衛說了幾句,很快,孫軍就出來了。


    “誰?孫軍?副監獄長?”鄭開奇打起了精神。


    “對,就是那個陰人孫軍。”阿標繼續說道,“他們好像很熟,我沒敢靠的太近,沒聽見他們說的是什麽。不過聊了幾分鍾,孫軍掉頭進了監獄,那人再次回到汙水池那邊。”


    阿標慢慢的靠近,離著那邊有幾十米的距離,他微微踩滑坡了一下,在安靜的山間分外清晰。


    那人立馬野狼一般掃視周圍,嚇得阿標心肝亂顫。


    “還好,我再次聽見了汙水池那邊有喧嘩的人聲。那人就不再四處看,我聽那聲音,是來了幾人,把那鐵柵欄挖出了一個空檔,安上了一個門,還上了鎖。”


    鄭開奇皺起眉頭。他沒有親眼見過那個汙水池的位置,想象不清。


    阿標想了想道:“那個鐵柵欄的位置,離汙水池較遠,處於下水道的出水口位置,如果身上有功夫,從汙水池上方越過去,能直接站在鐵柵欄旁邊,不會弄髒鞋子。”


    鄭開奇點了點頭,說道:“焊好的鐵柵欄給開了個門?上鎖?方便誰走麽?這個人?”


    阿標繼續說道:“起碼得半個多小時吧,他就在上麵等著,期間還能聽見聊天聲。”


    “怎麽稱呼他的?”鄭開奇突然問。


    “稱呼他?我太緊張了,沒注意,不過我隱約聽到了幾次‘唐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喊他。”


    唐先生?唐小鳳的唐?


    在這亂世,好像每個人都有好多名字,好多身份。


    “鐵柵欄改好後,孫軍再次出來陪他聊了會,然後就來了一輛日本軍車,說巧不巧的,車上的司機在我藏身的不遠處下車尿尿,我想著不管這車一會從哪走,都肯定會下山,我就趁機進了車下,攀住車子跟著。這車又往上,最後那人上了車,車子這才掉頭離開。”


    阿標沒想到的是,車子並沒有返回上海,反而一路往北,橫穿整個上海,最終到了張家港。


    可憐阿標這個上海本土小赤佬,一輩子沒出過上海,一路上嚇得沒敢鬆手下車,唯恐被那個狼一樣的男人盯上,下來就把自己掐小雞一樣掐死。


    “最終車子進了張家港的特高科,我嚇得一動不敢動,在寒風中等到了天明,他們終於舍得開車離開。”


    “回來時又是一路顛簸,進城後車子停在了巡邏隊旁邊,我看見隻有司機下來,車子就空了。我趁機溜空離開,才發現,那個狼一樣的人沒有跟著回上海,應該在張家港就下來了。”


    張家港......


    這個承載了他一段記憶的地方,讓鄭開奇心生感慨,他笑道:“你如果在張家港,才能真的見到狼一樣的男人。”


    那可是張家港的午夜凶靈。


    “這麽說來,你也不知道他們去張家港的原因了?”


    “肯定不知道。”阿標終於把記憶從寒冷,惡臭的氣氛中掙脫出來,說道:“不過,我後來跟蹤了那個司機。”


    鄭開奇沒反應過來,“司機沒回憲兵司令部麽?”


    日本的軍隊配置是有數且精妙安排的。


    他們的車隊司機一般都是配備各個聯隊的。特高科屬於精英製,他們需要用兵,都是憲兵隊臨時指派車隊的。像這種深夜拉人的工作,要想悄無聲息,必須得是特高科特批,而且還得及時回去複命才是。


    “沒有。”阿標回憶道:“我之所以回來的這麽晚,一方麵是去了趟張家港,一方麵就是跟蹤那個司機。他在南城門的巡邏隊那做了交接後,去了一個茶樓,從茶樓出來後他就換了常人的衣服。”


    “你一直在那等著?”


    阿標撓撓頭,“門口有個包子鋪,我正好在那吃個幾個生煎,沒想到他就出來了,然後就坐在我旁邊,也吃生煎,喝湯。我假裝不認識他,跟他侃大山,結果他說的一口流利的漢語,跟我扯淡呢。”


    “扯淡我還能扯輸了?我就跟他說我是混街麵的,橫行霸道的,耀武揚威的。他跟我吹牛他是混商鋪的,收保護費的,見過各種女人這那的。”


    “吹完牛我先走的,換了個地方盯著他,他吃完飯就又回到茶樓,快到中午時就換上了小二的服裝,開始外賣送飲品了。”


    阿標問了周圍的街坊鄰居,“那小子就是茶樓的一個夥計,茶樓中午也做飯,他就接電話給人送飯去。”


    “哪個茶樓這麽霸氣?小夥計連日本憲兵隊的車也能開?”


    “南城門邊上有個鴻運茶樓。”


    鄭開奇笑眯眯道:“很好,阿標,你真他娘的是一員福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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