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那一排低矮的民房,老展神清氣爽。


    他沒那麽多錢去那些洋氣的地方。耍的不盡興,花錢還賊多。


    這麽多好。多是些賺錢養家的農婦,中頗有姿色的也不少,偶爾能碰見年輕一些的。


    當然,他也不是施虐狂,對於女人,比對男人溫柔的多。


    在街口買了些糖炒栗子,他那個二徒弟,喜歡吃這個。


    按理說他的身份不適合收什麽徒弟,修車這一行,慢慢幹就是。


    這兩個學徒相差一個禮拜來,一個幹活踏實,一個嘴甜會來事。


    一個讓他少幹很多活,一個幫他攬了許多活。


    留就留著吧,窮苦人家的孩子,給口飯就能踏實。


    在日本人的幫助下,他在城區得了這個大院子的場地,多一兩個人睡覺,再正常不過。


    瀟灑的小步伐邁進了院子,今天的活已經幹的差不多,兩個徒弟一個打掃衛生,一個收拾工具。


    他放心。


    在桌子邊上,老展看見了一張晚報。


    晚報上寫著有人借用改裝的保鮮車從西郊監獄裏帶走了不少人。


    老展的眼睛猛然亮了一下。


    他開始剝糖炒栗子,喊來老二,“那天你倆是不是做了個保鮮車的內膜來著?”


    老二已經下手吃糖炒栗子了,“哎呀師傅,管那個幹嘛去,咱們收了錢,他愛開車幹嘛就幹嘛去唄。”


    看來他也看了報紙。


    “就是。我看那些來修車的,也不像是壞人啊。”大徒弟洗著手也來湊熱鬧。


    老展知道,這倆徒弟就是普通人,有著樸素的愛恨觀。這很正常。他不勉強。


    他站起身,“今晚做個辣子湯,暖暖肚子。”


    “好來。半小時,可以開飯。”


    老展背著手慢慢悠悠出了停車的院子,遠處街角中間有個公用電話,他慢慢走了過去,並沒有碰這個公用電話,反而在繼續慢悠悠往前走。


    院子裏,吃了幾個糖炒栗子的老二突然站起身,說道:“哥,我出去買點零食吃去。”


    摘菜的老大說道:“快點回來幫忙啊。”


    “知道了。”老二跑了出去,老大從隔壁的雜貨室拿出提前摘好的菜拿出來,也緊跟著出去。


    老大屬於齊多娣的一條線,老二屬於齊多娣的另一條線。


    他倆都是共產黨,彼此不知道身份。


    都是為了盯著老展。


    老展慢慢踱到雜貨鋪門口,敲了敲窗戶,老板嗑著瓜子拉開了滿是冰碴子的窗戶,“嗨,老展啊。”


    “給郵局打個電話,帶點年貨。”


    “要得兒。”老板知道老展有個怪癖,打電話從來不讓人家聽。


    街坊嘛,給錢就行的。


    把電話挪到窗外,老板又拉上了窗戶。


    老展這邊剛拿起電話,街角電話亭裏,正嚼著糖炒栗子的二徒弟對著電話說道:“注意,他開始打電話了。”


    電話局裏一個接線員,查到了接聽電話的哪個,並串出一條線,齊多娣那剛裝修好的辦公室,電話也響了。


    “喂。”一個低沉沙啞女音回複了老展的電話。


    老展和鄭開奇聽得清楚。


    “是我,老展。前幾天有人在我這裏加裝過保鮮車,像極了報紙上西郊監獄的裝走大把人物的保鮮車。”


    “嗯。”女人應了聲。


    “來修車的男人本地口音,我當時看其手腳,像是出慣了苦力的工人農民,也有可能是青幫的。”


    “嗯。”女人問道:“維修點,焊點,明顯麽?”


    “明顯,兩個徒弟做的,手腳一般,沒那麽精密。”


    “那就好。還有事麽?”


    “嗯,我那兩個徒弟,身世來曆查清了麽?老感覺用的太順手了。”


    齊多娣皺起了眉頭,這老東西不聲不響,竟然也在提防著人。


    “暫時沒事。”


    “這次情報何時能給錢?”


    女人對於老展的著急要錢不滿,回道:“會通知你,上次,船長說你去過他旁邊。你去幹嘛了?不知道你們彼此不能太近。”


    “誰稀罕去碼頭?是我女人想吃蟹,我總不能說搞不定吧。”老展不以為意,“放心,一次兩次的沒事。我還懶得去那漁火碼頭呢。”


    “你早晚死女人肚子上。”女子晦氣罵了句,掛了電話。


    齊多娣深深吸了口氣,掛了電話。


    電話局接線員見燈滅,適時切斷聯係。


    老展這才慢慢悠悠放下電話,電話下麵放了一塊法幣,這才敲了敲玻璃,慢慢悠悠往回走。


    他剛到大院門口,就聞到了辣子的香味。


    “這生活,美呀。”


    齊多娣站起身,走到那個掛在牆上的上海形勢圖看。


    介於鄭開奇上次打通的江陰要塞交通線,他索性用點錢購置了幾條小船,大宗貨運都在日本人手上,但法租界的巡捕也不是吃幹飯的,花了點錢,他還是獲得了幾條船的控製權。


    緊要物資不敢買,一般的所謂進出口還是可以的。


    他的這間辦公室,名義上就是服務於自己的這交通外貿洋行的。


    正是幹了這一塊,他對碼頭是很熟悉了。漁火碼頭,老展說的漁火碼頭,在上海地界的最北邊。出了漁火碼頭,就是外地海域。


    那裏,還有一個叫“船長”的十三太保?


    會是誰呢?


    那個碼頭不算小的。四五十條船是沒問題的。


    得想個法子。


    至於這個老展,據兩個耳目沒事傳來的消息來看,素質比馮老七高的有限,比火目,教授等人差了不是一等。


    行事粗鄙,為人猥瑣,心狠又不縝密,算是很好的研究對象。


    齊多娣現在不缺人,不缺錢,養著吧。


    他不知道是這種層次的十三太保無法直接跟日本人聯係,還是這個時間段不合適所以沒有直接聯係。


    想到剛才的電話內容,他確定,這個老展應該是很難直接跟日本人電聊或者麵聊,才會讓那神秘女子催促資金到位的事。


    他研究過老展,他的工作,幾乎涵蓋了市麵上所有的汽車,以及跟汽車有關係的發動機,汽油柴油品類的行當。


    在這個行業,他很有威名。


    不說別的,單純為了修車,他能進入所有場地不被限製。


    或許,這就是他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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