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飯店包廂裏,坐著南郊十三位大佬。


    氣氛凝固中,張三爺歎了口氣,讓人清了桌子,重新上菜。


    等屋內清淨,他站起身,說道:“諸位,咱們因緣際會,之前也不是沒有矛盾,一個多月前,承蒙鄭警官撮合,吾等一十三人也能有齊心協力辦一件事的時候,我感覺,就此事,值得浮一大白。”


    他一飲而盡。眾人臉上都露出一絲笑意,舉杯共飲。


    張三爺喝完杯中酒,沒有放下酒杯,反而緩緩環視眾人。


    在場一十三人,除了綢緞莊鳳姐隻交錢沒有送人去臨警辦公室,其他人都送了。她一個寡婦,也實在無人送,索性不去裝那份態度。


    眾人都知道,那個辦公室就是她出錢辦的。


    “剛剛恭送鄭警官,就要接著商量,如何解決他。此事確實有失江湖義氣,所以,開頭這事,就以老家夥我先開始。”


    此話一出,屋內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張三爺,青幫大字輩的前輩。不管是混跡幫派的年齡,還是輩分,都夠得上此中翹楚,他先發表意見,眾人皆無意見。


    “我那不成器小兒子,自從去了南郊警署,說實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以前整天跟我沒個正形,裏裏外外的事情跟他沒關係。現在倒好,也知道跟我這個老家夥打招呼,跟幾個哥姐也不像以前那樣說不上幾句話就硬懟得水火不容。”


    張三爺嗬嗬笑了,滿臉欣慰,“供著他娘排位的房間,他也經常進去坐坐了。”他又嘿嘿笑:“單純這個變化,就值得那晚上我出的那兩塊小黃魚。”


    眾人紛紛笑了。


    是的,自家孩子去了那臨警辦公室,說實話也就是那麽回事,每天的內容不是去吹牛打屁,就是被鄭開奇各種罵著幹活。


    即使這樣,他們也樂意去,覺得那裏好。


    個個的也愛操心人,也懂體貼人。說有人教育吧,除了鄭開奇整天罵,也沒點受教育的機會。


    但人,就是慢慢改了。


    甚至,幾個還沒事回家給家人露一手和麵的能力!


    張三爺搖頭笑著,說道:“所以,對於解決鄭警官的事情,剛開始,我是猶豫的。”


    “不過,堅定我這個想法的,恰恰是這次俘虜解救事件。”


    “這位鄭警官,太厲害了。”


    張三爺感慨著:“如果說,那麽多報社也好,印刷廠也罷,其他途徑的宣傳,是咱們在座的十幾位,舔著老臉也好,用盡手段也罷爭取來的,跟他鄭開奇沒什麽關係。”


    他看向眾人:“但是,是他出的主意啊。”


    此話雖短,振聾發聵。


    “一個兩個月前還在小酒館當小二的人物,現在就能帶領我們把日本人玩得團團轉,不光如此,他還有能力把牽涉其中的那些報社,賣報的上遊,所有會被日本人日後清算的人都轉移了,到現在日本人抓不到。”


    張老三拍了下桌子:“這就厲害啦,厲害到我們不得不考慮考慮我們的屁股坐在哪裏了。”


    眾人都知道,張老三就是懷疑,鄭開奇到底是什麽人。


    是地下黨?延安?重慶?


    大家都知道,鄭開奇兵行險著是為了他們的孩子。當孩子真正脫離危險,他們又得為了以後可能有的危機,提前鏟除鄭開奇。


    說來夠諷刺,卻勢在必行。


    在上海,跟地下黨牽扯上關係,就是誅九族的罪。


    是的,整體以輿論逼迫日本人放人的事件是他們用人力財力堆出來的,但構思,組織,以後善後工作,都是鄭開奇完成的。


    他們這些大流氓混混,不會顧及那麽多的小報社,賣報童,商場派發員等這些存在的死活的。


    給的辛苦錢就包括了買命錢,事成之後,各安天命,這是他們的行事準則。


    卻不是鄭開奇的。


    鄭開奇確實利用齊多娣這段時間建立起來的地下情報網,把一些容易暴露的人,或強硬或安撫的帶到了福租界,風頭過後,再回去另謀出路。


    齊多娣問過鄭開奇,有沒有後患,有沒有需要注意的地方,鄭開奇搖頭。


    一箭三雕能完成,自己付出點什麽,都是應該的。


    “三爺。”依舊一身旗袍的鳳姐點上了一根煙,一時間煙霧繚繞,“您以為,他鄭開奇,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


    氣氛之壓抑,眾人都忘了抽煙。


    張老三歎了口氣,心想之前怎麽不知道鳳姐是如此冷靜之人,好多事情都可與之商量了。


    見不斷有人開始抽煙,知道大多數人心情都平靜下來,張三爺歎道:“現在他是哪方麵的特工,還有什麽區別麽?你我都能考慮到的問題,日本人能不清楚?那日記者招待會,除了侃侃而談那個大傻子,旁邊陰沉著臉的那個德川少佐,麵帶冷笑不斷審視那幾個露麵接孩子的替身。諸位,那種表情,咱們可是少見了?”


    眾人隻抽煙,不說話。


    確實,那種表情,眾人怎會見的少?


    那是“現在你牛逼,你等著老子如何報複你”的街麵上最常見的表情。


    “我們的枝枝蔓蔓,家業都在南郊,離開這裏,咱們都是普通百姓了。”


    翻來覆去一句話。


    既然日本人暫時放了孩子們,那麽日本人的怒火,得有人承擔。


    “日本人現在顧及臉麵,不會硬掀桌子,但坐在桌子上考慮誰讓他們如此顏麵掃地,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油王想了想道:“三爺,當天發生的那麽多事情,地下黨可沒有能力做出來。不會有那麽多人,給地下黨麵子。”


    地下黨,搞地下工作還可以,召集那麽多人造成那樣大的輿論聲勢,他們不行。


    沒有錢,不可能。


    上海在日本人手裏,進出盤查出八輩祖宗,地下黨的經費都難以為繼,所有銀行的莫名進出賬,都得嚴加監控,一旦發現有資助地下黨行為,銀行就不用開了。


    眾人知道油王的意思。日本人肯定知道南郊這些大佬私下做的事。


    之所以睜一眼閉一眼,是他們會持續上貢,懂得做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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