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一個人來的啊。


    他譏諷冷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尋。在魚骨廟裏耐他們不可,在外麵可就沒有那麽好的防護了。


    他指揮著滔天巨浪直衝著沈懷州乘坐的門板打來,隻?需要一個浪頭,這?個拙劣的小船臨時?的小船就會被掀翻,沈懷州就會落入海中。


    沈懷州也不躲。


    他幹脆棄了門板,竹竿用力點在門板之上,把竹竿弄得彎曲,借著這?一股力道,高?高?一躍而起,竟然是直接衝著巨浪而去,不閃不避,簡直像送死一樣?。


    同時?,沈懷州低低道:“鏡花水月。”


    第236章


    潮神一怒, 重有千鈞。


    潮神的眷者杜留水控製著海浪,向沈懷州攻擊而去。


    那拍打的浪潮似是?千軍萬馬奔騰,猛烈的鐵蹄之下?, 人類的身軀隻能被踐踏, 被踩碎。


    哪怕是?靈者的身體強度, 直麵?這樣的衝擊, 也隻有任由它拍打直至被撕碎的下?場。


    看著被浪潮吞沒的那道身影,杜留水的唇角勾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他已經迫不及待要?把這個男人的屍體扔進大海,喂進鯊魚的肚子, 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潮水帷幕般落下?, 一場戲結束,一條生命也被收割完畢。


    杜留水站起身來, 四?下?張望,試圖鎖定那個男人的屍體,卻冷不丁瞧見一條浮在水麵?的白色尾巴。


    蓬鬆的毛發?被海水打濕,濕漉漉的,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樣貌。


    可問題是?,這裏怎麽會有陸地動物的尾巴?


    杜留水的眉頭皺起, 心中本能覺得不對,隻是?沒等他尋思?出個所以然來,忽然間嘩啦嘩啦的聲音響起, 平靜的海麵?猛然從四?個方位拔地而起一麵?麵?巨浪,竟直接將?他包圍住,即將?兜頭蓋下?來。


    這是?……


    怎麽可能?


    作為潮神的眷者,他怎麽會被海浪攻擊?


    向來隻有他攻擊別人的份兒!


    然而, 不管杜留水心中如何震驚,那四?麵?高大的巨浪都合攏過來, 目的是?將?他打死在這個水渚之上。


    求生的本能讓杜留水下?意識想跑,然而他忘了,這裏不是?地麵?,是?海上,他隻是?站在水麵?的一小塊陸地。


    哪怕他是?潮神的眷者,他本質還是?個人。


    是?人就無法在海水中站立,是?人就無法在海中如魚得水。


    杜留水在海上呼風喚雨久了,甚至很久沒有踏上陸地,儼然把自己當成半個海神,已經忘記了一些事情?。


    當他一腳踏空時,想要?反應已經來不及——沈懷州不給他這個機會了。


    一柄泛著冷光的飛刀刺穿了杜留水的喉嚨,當杜留水想把飛刀拔出,另一柄飛刀又刺穿他的心髒。


    杜留水不可遏製栽倒在海裏,他驚恐地半張著嘴巴,大口大口的海水往嘴巴裏灌來。


    他在海上從未如此狼狽,也從未這麽大口嚐過海水的滋味。


    又苦,又鹹。


    伴隨著杜留水無力地掙紮,湧上海岸的潮水也逐漸歸於平靜。


    沈懷州垂眸看了眼杜留水的屍體,點亮耳機聯係了謝青靈:“我這邊已經解決了。”


    謝青靈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趕緊離開海邊,找條安全的路線回來,小心潮水回流,被卷入大海。”


    “明白。”沈懷州應道。


    -


    魚骨廟外的潮水正?在逐漸退去。


    眾人站在門口看著平靜的海麵?,有種劫後餘生的後怕。


    敲鼓給沈懷州開道的葉朝雲白著一張臉,疲倦地閉上眼睛,閉目養神。


    她手邊是?一根斷裂的鼓棒。


    第二根鼓棒也斷裂了。


    閉著眼睛的葉朝雲讓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謝青靈心中沉甸甸的,給顧蓮生使了個眼色,讓他去給葉朝雲治療。


    天上月朗星稀,夜已經很深了。


    老?爺爺搓搓手,從佛堂內走出來,看了眼麵?無血色的葉朝雲,說道:“讓這女娃去屋裏頭睡覺吧。”


    他不再提及要?錢的事情?了。


    “另外一間房間,我也給你?們準備好了。現在是?不是?……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老?爺爺受到的驚嚇不小,但他這一生多少?也算見過一些大風大浪,心理承受能力到底要?比年輕人好上許多,不至於像小年輕一樣被嚇得沒了主意,反而變得格外冷靜。


    雖然不知道這一隊年輕人到底是?幹什麽的,但經曆了這一晚,老?爺爺覺得,他最好什麽都不問,隻需要?配合他們施與方便就行?。


    他隻是?一介即將?入土的老?人,半截腿已經伸進了棺材,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他倒是?無所謂,隻怕會給自己的子孫後代?惹來不安生。


    聽到老?爺爺的話,葉朝雲睜開眼睛,站起來,拍了拍身上落下?的潮水,說道:“先等等我們的夥伴回來。”


    她的目光越過老?爺爺,投向了廟外。


    老?爺爺便也不多說,不多問,轉身又回到佛堂裏去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沈懷州回來了。


    他渾身濕漉漉的,整個人仿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頭發?一縷一縷貼在額角,衣服也緊緊貼在身上,顯出精壯的線條。


    謝青靈連忙跑上前去,問道:“沈懷州,你?沒事吧?”


    “沒事。”沈懷州笑了笑,臉上是?掩蓋不了的疲憊,可眼睛很亮,顯得容光煥發?。他驕傲地對謝青靈說道:“我隻掉了一條尾巴,就把他殺了。”


    說著,沈懷州從背後掏出一麵?鼓。


    這是?一麵?花裏胡哨的鼓,鼓的邊緣鑲著花裏胡哨的寶石,底座還畫著繁複又詭異的符號及紋路。鼓的兩邊垂下?串著珠子的鼓槌,輕輕一搖,鼓槌就搖擺起來,就能敲響這麵?鼓。


    “這是?那個人的鼓,我給撿回來了。”他將?它遞給謝青靈。


    這是?阿姐鼓。


    謝青靈因為他那句又掉了一條尾巴,臉色有些不好,但最終沒有說什麽。接過鼓,又遞給葉朝雲。


    葉朝雲看了一眼,說道:“我的鼓槌壞了,這把鼓的鼓槌也是?,我用?手試試。”


    她試著敲響這麵?鼓,隻是?當她的手落在鼓麵?上時,鼓麵?卻安安靜靜,沒有任何的聲響。


    葉朝雲不信邪,再度抬手用?力敲響這麵?鼓。


    但阿姐鼓始終沒有動靜。


    不管用?什麽辦法,也不管用?什麽工具,這麵?看上去完好的鼓都啞了,再敲不出聲音來了。


    葉朝雲用?手摸過鼓麵?,眉頭不由得皺起來,自言自語般說道:“好奇怪的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鼓。”


    “我和這麵?鼓糾纏的時候,感覺心裏很難受。那是?一種很沉重的感覺,像是?窒息——它不是?利用?節奏來控製我的情?緒的,而是?用?音色。”


    這麵?鼓的音色,和之前葉朝雲聽過的鼓不一樣。


    可這麵?鼓看上去除了華麗一些,花哨一些,也看不出有什麽特別。它的音色卻如此不同,是?因為製作所用?的材質?


    葉朝雲剛這麽一想,謝青靈的聲音便傳來。


    她幽幽道:“這是?用?人皮做的鼓。看樣式,材料不止取自一人。它的名字,叫阿姐鼓。”


    “……”葉朝雲愣了。


    她心裏一陣幹嘔,感覺接觸過鼓麵?的手起了一粒粒雞皮疙瘩。


    葉朝雲甚至不忍再看這麵?鼓,她撇開臉,將?阿姐鼓遞給謝青靈,說道:“青靈,你?來決定怎麽處理吧。這麵?鼓啞了,我猜,必須要?用?某種特別的辦法才能讓它重新響起,比如,把損壞的鼓槌修好。”


    謝青靈用?手捏著鼓麵?兩邊垂下?的鼓槌,低聲道:“人皮做的鼓麵?,人骨做的鼓槌。依我看,這麵?鼓就不必再修了,就讓它啞下?去吧。”


    眾人當然沒什麽異議。


    夜更深了。


    潮水退去後,眾人都在魚骨廟裏休息、入睡,一整晚都沒有人離開魚骨廟。


    次日太陽初升,海灘邊響起了漁民?噪雜的聲音,以及孩子歡樂的聲音——潮水退去後,海麵?留下?了許多海裏的魚蝦,漁民?隻需拿著桶去撿,便可滿載而歸。


    這種偶然的饋贈可不太多,漁民?當然開心。


    於是?這一天,海灘上響徹著歡聲笑語。


    小孩子都背上了籮筐,在海灘上彎腰撿魚。


    一直臨近中午,海灘上的人潮才逐漸退去,熱鬧的海灘恢複寧靜。


    謝青靈他們幾人還是?沒有離開魚骨廟。


    他們也不去參與這趕海的狂歡,而是?留在廟裏幫老?爺爺修複佛像。


    老?爺爺已經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即使太陽已經升起驅散了夜晚的寒意,平靜的海麵?也不再讓他感到恐懼,對於昨夜發?生的一切,他依舊是?一個字都不提,隻是?呆呆望著海麵?。


    可當明亮的日光將?廟裏那座佛像周身照亮,佛像破裂的程度變得格外清晰,老?爺爺還是?有了動作,他決定要?修複這尊佛像。


    謝青靈他們自發?地給他幫忙。


    “真是?後生可畏啊!要?不是?有你?們,這佛像我一個人不知道要?修到猴年馬月才能修好呢!”老?爺爺指揮著唐元驍鏟來黃泥,攪和,然後再填入縫隙裏。


    他在一旁看著,邊絮絮叨叨地說道:“人老?了,覺少?,明明感覺昨晚睡得很沉,卻總感覺睡不好,還做噩夢了!不過幸好,夢中有大師保佑,才讓我渡過一劫啊!”


    看了看蒼老?陳舊的佛像,老?爺爺唉聲歎氣:“不行?不行?,我得再找個守廟人守著這個廟才能安心退休,不然……不然這佛像該怎麽辦?”


    在老?爺爺心中,守住佛像已經變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甚至有了一種使命般的感覺。


    唐元驍不搭話,隻是?埋頭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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