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都未能拉攏約瑟夫下場的現在,懷爾特還在繼續著詢問:


    “當然,這是很有可能的,人的自我防備機製非常奇特,有些時候,當一個人越是厭惡一個人、越是害怕且希望遠離一個人,便反而越是會表現出和對方親昵的樣子,也許這就是您和金利斯少爺說話時總是不自覺揚起一邊嘴角的原因?順便一提,這種表情代表著輕蔑。”


    “夠了。”


    溫蒂從餐桌旁摔椅而起,她那劇毒的花香已經令眾人有些無法抵抗,而此時,阿裏也終於已悄無聲息溜到她身後:


    “既然你們這麽不歡迎我,那我走不就行了,真是……”“啪!”


    鋒利的刀刃和妖豔的紫色花朵擦邊而過,從對方肩頭狠狠拍到擺滿食物的餐桌上,一切堆疊的美味珍饈皆在刹那如遭地震般彈起,其中離溫蒂最近的一張白皙瓷盤應聲而落,與和平的假象一起摔為了地上的碎片。


    狡詐的毒花被不懼毒液的刀鋒猝不及防地碾壓到了桌麵上,濃鬱的毒氣便再度惡劣地揮發出來,令四周都濺起一陣黑氣,但將本用以包裹果實的塑料袋綁在臉前、當了臨時氧氣袋的阿裏對此隻是略微皺了皺眉,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將那柔弱的花瓣都在餐桌上碾出些許帶著雨水的靛紫毒液。


    四周的仆從雙眼立刻眯起了,其中管家查理已經拿起一把細長的西洋劍,像是一名沉默的騎士一樣擺出架勢,隨後朝著阿裏接近……


    “等等。”


    還是約瑟夫的一聲才阻止了他們的行動。


    而與此同時,阿裏包裹在園藝手套中的手,正死死壓在溫蒂背在背後的一隻手上,將其一點點伴隨著骨頭的哢嚓聲硬生生掰開。


    那少女纖細白皙的手掌中緊緊攥著的是一個紗布包。


    “能請我們的大園藝家鑒定一下這是什麽嗎?”


    綠眼睛的波斯人將那紗布包強行從對方手中拽出,戰利品般在半空中甩了甩,語氣中難掩殺氣。


    而本來在主位上似乎一臉無奈的約瑟夫表情也嚴肅起來,他從主位上走下,將那紗布包攤開放在眼前端詳了片刻。


    精通植物學的莊園主歎息著做出了判定:


    “馬錢子粉末,小姐,這可是致命的劇毒。”


    “我……”


    “你太心急了。”


    懷爾特搖搖頭,滄桑而冷靜的聲調仿佛與約瑟夫一齊唱誦著一曲戲劇:


    “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幾位客人這麽敏銳,好像從你一進來,他們就緊皺著眉頭,雙眼視線沒有超過一分鍾以上的時間離開你,特別是這位中東地區來的朋友,他一直都在擺弄自己的武器,眼神可怕得好像要殺人……所以我以為是他們有什麽問題,但後麵你的一舉一動都在向我證明,對於你這樣的危險人物,他們如此警惕才是正·常的,那麽,不·正·常的,應當便是你。”


    “……”


    眾人沉默,餐廳裏亦除雨落外寂靜無聲,但或許是過度緊張造成的錯覺吧,白無一總覺得自己頭頂有什麽尖銳之物,輕輕挪走了。


    “一開始,你就一直對約瑟夫一邊親近,一邊輕蔑,這樣複雜的態度可很少在你這個年齡的孩子身上出現,若是親近是因為捧高踩低,那輕蔑呢?特別是這種輕蔑往往是在約瑟夫向你說話的時候才出現的,加上你說話的時候時不時便將手碰向自己的脖子,這可是標準的撒謊動作。”


    “……呃呃……泥,這都是胡說八道……你拔自己真當跟老蔥勒?狗東西……無憑無據誣陷刃……”


    “阿多尼斯莊園地處偏僻,不大能作為通往其他地方的中轉站,若有人來,十有八九本來就是目的地,而你既不是約瑟夫的朋友、也不是金利斯先生或夫人的朋友。


    如此雨季,穿著一身容易損壞的衣服來到山林之中,采用的載具是一輛紅色的小轎車——這一句應該是在撒謊,這附近根本也沒有其他車輛,您用不著補充這個顏色細節。總之,哪怕是真的,看起來也並不是什麽露營的冒險家,姑且算您愛美之心太重且從來不看天氣預報吧,在雨中因為吵架便能離車出走,且距離遠到絲毫沒有印象,在遇到莊園之後,既不讓裏麵的人幫你找到父母,也並不企圖打電話求助,甚至連這方麵的問題都沒有問上一問,直到現在才有一絲緊張焦慮……對,就是這種咬嘴唇的表情,小姐,您的心理素質其實挺高的,不是嗎?”


    “嗬、嗬嗬……逼逼叨完了嗎?白癡……”


    便是被阿裏壓得氣都喘不過來,溫蒂還是口齒不清地反駁著,事實上現在她說什麽話已經不重要了,在已經被查出致命藥物的現在,就算約瑟夫再怎麽“善良”,也總不可能不·正·常地收留這麽一位潛在的殺人凶手……


    嗎?


    “無論如何,現在溫蒂小姐算是一位殺人未遂的罪犯啊。”


    約瑟夫似乎有些沮喪地擺擺手中斷了懷爾特的問話,就這樣輕描淡寫地……


    “既然如此,必須把她看管起來,就安排在農舍那邊的倉庫吧,等雨停了以後,立刻聯係警察。”


    將白無一等人推進下一個危機。


    “哎呀。”


    感覺不對的阿裏死死按住自己手中的少女,開玩笑一般打著岔:


    “這家夥既然是犯人,那就應該不算是咱們這邊的客人了吧?跟這種家夥是一個身份,多少有點那啥不是?”


    “哎,雖然這樣說,但實際上還是客人裏出了這樣的岔子,審判她是法律的責任,但溫蒂小姐這麽年輕,應當也是因為父母而誤入歧途……總之,沒能察覺和勸說她是我的責任,還請各位也不必為此多做操心了。”


    約瑟夫一邊誠摯地道歉,一邊走到燈光下麵、以眾人皆能清晰聽見的聲音鄭重其事地開口:


    “無論如何,來拜訪莊園的人,都是我的客人。”


    溫蒂抬起頭,似乎為約瑟夫現在保持的善意而深受感動,但實際上微微顫抖的花朵卻表明著她此刻壓抑的嘲笑。


    啊,到了如此境地居然還對她保持著這般憐憫……這個莊園的主人,約瑟夫少爺……可真是一名純潔如白癡的大少爺啊。


    而選手們則緘默著,聽見了約瑟夫的宣判:


    所以,請現在、立刻、及時地,殺死溫蒂吧,在一切太晚之前。


    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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