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走第一列客人之後,很快到了下午,或許是傾瀉太久,對雨霧的消耗有些過度,雨中途一度蒙蒙停了一陣,到了下午,雨也落入了目前為止最長的一次間隙。


    在品嚐過黑椒土豆泥、小份烤牛肉和一些時蔬之後,白無一又慢慢遛彎出了餐廳,這一次他的目標是前往河邊,看看這大抵是整個山莊中淡水源頭同時又危機四伏的地方到底是個什麽景致,他自然不會自己一個人去,而是拉上了之前就在這附近探索過一段時間又具有一定武力的阿裏。


    但接下來遇到的人可便讓他對單純的武力保護沒了半點信心。


    “下午好。”


    約瑟夫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這充滿迷霧的湖泊旁,站在一處長著雜草的淤泥上方,把擦著鞋油、亮閃閃的鞋輕陷沒在棕黑泥土裏麵,雙眼則怔怔看著湖麵中心發呆。


    當白無一兩人到達時,他並沒有轉身,而是依然像是注視著什麽一樣聚精會神,雙眼也緩緩挪動著,像是跟隨著什麽一般他的袖口被撩了起來,像是為了做些什麽活計而準備著。


    “我昨晚在這裏看見了天鵝。”


    他一句話便讓白無一的精神又緊張起來,但,卻又是那種不知該如何反應的緊張,有人在湖中看見了天鵝,這應當是凶險的爭執,可:


    9.園中湖泊較寬,時而會起濃霧,不適合遊泳,也並無任何船隻,若您看見有天鵝出沒,請立刻將此事告知莊園主人。


    遇到它的人正是應當被通知的莊園主人,那麽,應當如何反應?


    “我早就聽說腐國很喜歡那種鳥兒,”


    替代還在思考的白無一,阿裏緊緊用手指抓住刀把,一點點走到兩人中間,像是什麽都沒發覺一樣神情愉快地說:


    “聽說貴國所有天鵝都屬於已經逝去的女王……如此鳥兒現在出現在了這裏,是證明我們的幸運嗎?”


    “嗯……事實上女王隻擁有泰吳士河裏的一部分天鵝,不過您說得對,這是一種吉祥的鳥兒。”


    約瑟夫轉過頭,以他一貫飄忽不定的眼神凝在阿裏身上,回答。


    對麵的波斯人沒有退卻,而是坦然地直麵回去,和他站在了一條水平線上,目視前方感慨出一句:


    “好大的霧氣。”


    “湖上多霧,山上也多霧,現在又是這樣一個天氣,會是這樣也理所當然,”


    約瑟夫說著,像湖麵上伸出手,將一片霧氣散去:


    “再說,湖上多霧可是好事,綠寶石國多有與森林聯係一體的神話,林中女妖與詭怪精靈總以這些霧氣棲身、被想象勾畫出浮想聯翩的囈語,霧的若隱若現是想象力的田地,就如您國家的黃沙與金粒般。”


    “哦……”


    阿裏愣了一下,發出一種不帶具體含義的聲音,接著陷入沉默。


    而這時,白無一終於斟酌出了結果,發出聲音:


    “天鵝……代表著什麽?”


    問一名副本中疑似boss的npc某個重要信息到底是什麽含義,這可算是白無一的頭一遭。


    於是他仔細思索了一下後又補充了一句:


    “特別是對於你來說代表著什麽?這裏的所有事似乎都是以你為中心的。”


    “……”


    “不要怕,不要怕,我是‘善良’的,不是嗎?”


    白無一的開門見山最影響的卻是阿裏,他腰間的刀已經有些顫抖地露出一些寒芒,而約瑟夫這個時候卻好脾氣地舉起手,像是表明自己無害般搖晃著雙掌,靠近阿裏同時重複著規則。


    白無一適時進行吐槽:


    “說自己是好人的我見過,直接說自己是善良的我可真沒見過。”


    “但是我的確是善良的,這一點千真萬確,”


    約瑟夫依然注視著阿裏,鄭重其事、宛如發誓一般認真發話:


    “並非是這個副本中的規則,我的心中的確存有善意,明白何為好、何為壞,這一切我都做得到。”


    “……哦,那可真是,好事?”


    阿裏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於是擰起眉毛,以一種困惑的語調回話,不得不說對方這個莫名其妙的自我表述讓波斯人本來緊張得像是要滴出血來的心理因迷惑而鬆弛了一些,於是退了一步……差點踩上一截水草,隻是被約瑟夫巧妙地扶住了。


    腐國人微笑著用雙手抓住對麵人肩膀,還好心地拍了拍對方,等對方徹底站穩以後才開始回答白無一的問題:


    “天鵝的含義可是很多的,不過如果說跟我這家中背景的關係嘛,嗯,大概是美神阿佛洛狄忒吧。”


    阿多尼斯是希臘神話,盡管天鵝在希臘神話中最為著名的形象恐怕還是那位處處留情的大神宙斯,但在阿多尼斯的神話中,最與天鵝一詞緊密聯係的,恐怕還是他的秘密情人……之一,美與愛神阿佛洛狄忒。


    “所以,你是來和仙女相會的?”


    阿裏開著玩笑,繼續追問。


    “不,很遺憾,美神似乎並不打算真正造訪我這簡陋的莊園,畢竟我也並非真正的阿多尼斯,怕是換不來奧林匹斯山上那位都垂青吧。”


    約瑟夫回答,眼中亦含笑。


    “這是你的生死危機嗎?”


    而,戳破兩人和樂相處模式的還是白無一。


    在有一個人選擇維持平衡而裝傻的時候,必須有另外一個人扮演這樣不太懂氣氛的頑固分子,對著真相喋喋不休:


    “被戰神看見自己和美神私會,然後被野豬拱死?”


    “這的確算是神話裏麵阿多尼斯的死法沒錯,不過非要說,我還是不太想被野豬拱死的。”


    腐國人對於如此結局顯而易見地有些在意,他皺著眉頭有些不滿地嘀咕著:


    “非要說,在神話裏的死法……嗯,很神奇,我好像並沒有在神話中特別喜歡的死法,如果這個野豬不是真的野豬而是某種比喻……好像也不是很行,我不太喜歡這種,微妙的……”


    他沉吟著,把視線投向湖泊上花朵一般的波瀾。


    忽然,約瑟夫朝白無一看去,眨眨眼,問出一句問題:


    “您呢?有覺得有趣的……結局嗎?”


    “……”


    白無一並沒有立刻回答,談論這種問題總是讓人不安,尤其是現在笑眯眯向這方投來問題的人是當真可給予他這麽一份死亡的——現在的對話簡直就像廚師向一項食材詢問其想要怎樣被烹飪一般怪誕。


    所以他並沒有直接回複,而是換了個話題:


    “這片湖有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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