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啪。


    啪。


    白無一鼓掌,掌聲在寂靜的夜裏驚雷般響亮。


    【白哥在做什麽?】


    【不知道,話說這裏不是占卜屋嗎?他怎麽回這邊來了?】


    【聲音這麽大,不會叫醒人嗎……】


    雖然往往被用以形容負麵的行為後果,但打草驚蛇其實是一種野外行走時的防身方法。


    蛇與人本來沒有矛盾,隻是若人在蛇不知的情況下,踩上了它一腳,缺乏智力的蛇便到底要拚上命咬這可能殺死自己的巨大動物一口來,於是便要用木杖提前將它驚走,以免後患。


    而白無一也算是如此,馬丁斯的視角為他提供了占卜師大概率以不太好的視覺搜尋獵物的信息,但她又的確擁有一些聽覺,白無一需要知道她的聽覺到底會不會敏銳到一點小動作就將她驚醒。


    結果是他所滿意的。


    匍匐於搖晃帳篷前的紫色身影紋絲不動,厚重的扇帽既沒有重新張起,也沒有欲蓋彌彰地更加蜷縮。


    於是,將一枚代幣……不,現在也許應該稱之為蜘蛛卵叼在嘴裏,白無一一點點從藏身的自動販賣機走了出來,接著一步步走到了占卜師的小桌前。


    黑發黑眸的人,在月光照耀下,一雙眼泛出一種極為深邃的光……光不當是深邃的,但那雙眼又的確如此。


    【好近】


    彈幕有些擔憂:


    【之前好多人離得遠遠的被這個占卜師算命,一樣要不吃球、要不死掉了,白哥直接湊上去,會不會已經被感染了?】


    【可能哦,目前被占卜師算了命的,除了異能太強反殺了的,還沒一個安然無恙的呢】


    【規則有好的情況,所以傳染應該的確是依靠占卜來的】


    下一秒,白無一動了。


    他拿出了一袋之前就準備好的東西,亮在幽幽的月光下,顯出的顏色即便沒有月光也極為清晰。


    那是他在迷宮屋中挖出的、含有真菌的藍色土壤。


    而下一刻,他將這土從口袋中拿出,仔細塗抹在了……一旁用來蓋住水晶球的方布上。


    ……殘留著死人鮮血的布料先是陡然亮了一下,發出了赤紅的熒光。


    【啊,對了】


    【占卜屋是真菌,迷宮屋也是真菌,真菌對真菌,多的勝!】


    【也不是這樣啦,主要是之前迷宮屋裏麵,那個死掉的員工就是靠真菌染衣服騙人的,而這個占卜師也是靠血?真菌漿?染水晶球的,總之這兩都能被迷宮屋真菌吃!】


    藍色的熒光也毫不退縮地閃爍了起來,之前迷宮屋中,真菌之間彼此鮮明分割的畫麵還曆曆在目。


    白無一對這種爭搶不管不顧,隻是繼續往上方塗抹著藍色的塗料,直到赤紅不甘地開始閃爍,如一塊將要被湮滅的木炭般一點點沉寂下去,他便又更加了一絲力,如要將這赤紅熒光徹底掐死般將它按在了土壤上方。


    而做完這一切後,白無一鬆了一口氣,彈幕亦如是。


    他抬起布,看著下方閃爍的藍色熒光,在黯淡光照中是如此明顯,而上方則依然保持著無光的黑暗。


    【這樣應該就不怕占卜師了】


    【是啊,不過是時候該走了吧?】


    【別被發現了】


    彈幕催促著。


    而白無一……


    “啪。”


    白無一伸出手,貼在沉睡的占卜師“耳邊”、貼在這因為沉睡而一無所知的真菌聚落耳邊,打了個響指。


    紫色的厚重扇蓋瞬間如花朵般綻放。


    ……


    “……客人?我不知道這麽晚居然還會有客人到訪,實在是失禮了。”


    一聲清脆響聲後,那本來陷入沉眠的真菌陡然將空洞的眼抬起,由紫白菌類填充的眼眶在月光下顯出一絲玫瑰般紋路,腐敗得豔麗、豔麗得有毒。


    “晚上好,小姐。”


    而對麵。


    黑發黑眼的人則顯得如此人畜無害。


    他富有禮貌地彎下身,不以俯視的去對方說話,於是把手直接放到了桌子上,於是整個姿勢便反而像是一隻瞄準獵物的野獸撲殺前的準備了,一張還算清秀的臉浮著友好的微笑,漆黑的眼閃著月光。


    “我來這裏是因為聽說命運要在這裏贈送我一份禮物,那麽,您是我的命運嗎?”


    白無一歪著頭,輕聲說。


    占卜師似乎有些發愣。


    也許她沒有見過如此主動的客戶,因此愣住了吧,又或許隻是夜色太深,她尚未從睡夢中獲得清醒?無論如何,白無一應該給她一點時間,於是耐心地坐了下來。


    “……是。”


    半晌,厚重的衣物才緩慢蠕動著,吐出有些含糊的話語:


    “塔羅牌,或者水晶球,選一個吧?”


    “水晶球,謝謝,這聽起來貴重點。”


    “這兩方並不分高低。”


    “是您給我的選擇權,為何我不能憑借第一印象做出選擇呢?就當我就是個掉錢眼裏的貨色,您糟蹋了這次占卜罷了。”


    白無一抬起手,大方朝那占卜師張揚著,張揚的自然不是什麽金錢朱飾,而是他身上掛的那些許生鮮嫩肉,其中營養自然是足以滋養無數腐敗的菌種。


    占卜師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感到猶豫,真菌不具有與動物完全相似的神經,雖是趨利避害,卻是更如草履蟲一般低級的本能,當名為“危險”的情緒如火花般燎過屍體的大腦時,真菌卻將這異常的來源判斷為了腐敗已久的屍體。


    它們該換一個宿主了,這屍體已經幹涸。


    “命運,命運會將我們所有人緊緊地聯係,直到永遠歸一。”


    占卜師推開了她的卡牌。


    她將水晶球在了桌麵上,與那莫名來客對應的前端,當她的手掌觸碰這水晶時,無數的菌絲蠕動著滲透進這圓形透明物的縫隙,一點點細微地發亮,像是一縷縷猩紅的小火舌舔舐著這巨大的糖果。


    占卜師有些擔憂。


    她從未在夜晚給人占卜過,因此,這動作似乎有些太明顯了,還未開始正式滲透,刮落的菌絲便足以在夜色中引起一切人的注意,她也以她的光敏性感覺到了這點——正如她以這種本能分辨出晝夜一樣。


    但對麵那人卻依然很平靜,沒有一絲逃跑的動作,沒有一絲戰栗,平靜得仿佛他確實就是來這裏尋死的,為了不被瘋狂的馬戲團吞沒,選擇了一種腐朽而沉重的死亡……


    占卜師覺得這種情緒莫名有點熟悉,她不知道她的動作變得溫和了些,像是一個病人麵對命運相同者的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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