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方麵,如果ai是善意的,或者哪怕隻是中立的,這種行為都……的確不讓人愉快,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可能導致ai立場發生偏移。


    “但您的確希望我原諒他們。”


    北極星平靜吐出這些話,這句話比起其他的機械音似乎稍微輕一些,和周圍嗡嗡的噪音似乎有些相融:


    “您希望我們能維持在和平的狀態。”


    “不能說沒有這種想法,明白想法的不合理性不等於能控製想法不出現。”


    “您很坦誠。”


    機械臂一點點挪動到白無一的麵前,它這次速度很慢、就好像故意展現出自己已經吸取了剛剛事情的教訓,於是給出許多時間讓白無一可以輕易逃跑一樣。


    但這次它對麵的人隻是微眯著眼,看得出,逛了一天的飛船,他也多少有些累了,於是隻是毫無防備地站在那裏、直到那機械逼近了他鼻尖位置。


    那顆大大的攝像頭已經清晰倒映出他的麵龐,在紅點的影響下,白無一在鏡頭中形象顯得有些怪異:


    “您很善於把自己的心理細致解剖以後以邏輯去梳理,這是您的品質,這也可以避免一些非理性思考,這品質值得讚揚。”


    “嗯……謝謝?”


    “所以您的思維也往往是盡可能有一條邏輯線,不會是毫無來由的。”


    嗡……嗡……


    北極星的話與其說是詢問白無一,不如說是在自問自答,就好像做一道物理題,先打出個∵,套出個公式與模型,接著再∴……但現在這個∴不過是中間的小過程,真正要推出的結果不是這個。


    而是……


    “那麽,為什麽您也在企圖隱瞞我什麽?”


    清晰而平靜的質問令白無一本來平和微眯的雙瞳瞬間緊縮。


    這種微表情是不可能瞞過ai的觀察的,哪怕在藍星,人的微表情也早已無法在具有大數據的識別ai麵前遁形了。


    因此,現在北極星的話語確實不是詢問,而是如實驗一般,一個又一個冷靜地拋出假設的結果:


    “你們隱瞞我的事情,和那些故事有什麽關係嗎?”


    ……


    嗡……嗡……


    機械的噪音即便隔著一層休眠艙也是如此令人煩躁。


    那聲音並不刺耳,隻是煩躁,隻是……讓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而已,白無一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多少次翻身了,休眠倉雖然舒適,卻終究空間狹小,不大適合他現在這不算健康的睡姿。


    所以他眯著眼,盡管努力放空大腦,龐雜的思緒卻似乎因為他將理性清空便反而更加聒噪地於他顱中嗡鳴,一個個問題於黑暗中浮現,將他的頭腦漸漸占據。


    今天一天都沒有異常,但副本這種東西是不可能永遠太平的……如果飛船的狀況當真如北極星所說一般,精準而一絲不苟,到底外界要發生些什麽巨大問題才能使如此一艘滿載尖端科技的科考艦故障……甚至墜毀呢?


    這次副本的持續時間……算得上漫長,而越是漫長的旅途,便越是容易出現變故,那麽,到底有沒有其他方法把這漫長的旅途提前結束呢?比如去其他星球嗎?可係外行星光譜似乎已經斷絕這一可能了。


    而且,這場旅程的終點究竟是否是解放……也未能可知。


    他們對這個時代的科技掌握得實在太少,且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有多少長進,那麽唯一快速取得技術的手段恐怕隻剩下了利用ai吧,一邊接近,一邊又要防備,一邊表達善意,一邊實際上又在瘋狂尋找對付的方法……怪不得北極星會一眼看出他的居心叵測,不如說人類這一點小九九,說不定在念頭浮現的第一時間就會被擁有無數表情數據的ai發現了吧。


    哎……


    目前對方沒有表現出敵意的狀況下,白無一是貨真價實感到腦殼疼和抱歉,詭異npc不一定全是敵對的,這一點已經被確認了,但終究……無論它們有怎樣的故事,無論它們看起來有多真實,也不過是萍水相逢的npc而已,是被副本生產出來的量產產品,那麽利用起來也該毫無心理負擔才是……


    可惜他是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對於選手和npc總是不由自主采用差不多的態度,在努力徹底失敗之前,還是會有些忍不住去勸說或者挽救態度的。


    嗡……嗡……


    聲音,聲音還是在繼續,白無一的意識倒是一點點模糊了。


    在他最煎熬,於半夢半醒的邊緣之際,朦朧的聽覺似乎捕捉到了空氣中一種與其他嘈雜皆有不同的清脆異響……


    ……


    最終戴夫還是選擇了在大廳中睡覺。


    大概是模擬母星環境吧,拓展號的燈光也隨著日升月落的規律,現在已經徹底熄滅,他也是借著少許宇宙外部傳來的星光在大廳中小心步行的。


    他把被子拿出來的時候,有些驚訝地看見那名持刀選手也拿著被子和一個發光棒(化學實驗室合成)走了出來,以及那名渾身沐浴在雨霧中的女選手也是如此。


    “啊,你們也是來一起在大廳過夜的嗎?”


    戴夫說這話的時候情緒還是愉快的。


    但下一秒,那手持刀具的選手便冷笑了一聲,接著麵無表情地從他身邊撞開前往生物實驗室了,而那滿身雨霧的女選手也沉默著,一路拖著濡濕的痕跡走向了化學實驗室。


    這是……


    “各位,半夜到那些地方,不太安全吧?”


    戴夫還是盡可能努力一下,挽留著:


    “大家都是選手,這種合作副本裏麵總不會互相攻擊……呆在一起怎麽說也是個照……”


    “讓開。”


    哢嚓。


    對麵的選手動了刀,但好歹沒有一刀直接捅在戴夫身上,饒是如此,戴夫還是感覺自己的掌心裏滲出了一滴汗水……他不知道自己這個動作和波波突然暴起的動作實在太像了,以至於觸碰到了持刀者本就已經壓抑到了極點的神經,若不是還努力維持著一絲理智,持刀者恐怕就要提前暴起避免第二次悲劇的發生了。


    好在戴夫不是波波,自然不會倔強地不讓開路線,而當繞過他、走進生物實驗室以後,持刀者也就死死蹲坐在了波波前方。


    生物實驗室的燈光也徹底熄滅了,過於漆黑的環境恐怕連微光夜視儀也無法看見任何東西,在這樣陰暗的環境中,一切也便染上些沉鬱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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