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白無一一直企圖以一種相對自然的邏輯與語氣把自己的擔憂掩蓋過去,但顯然,凡是帶有目的的詢問,問得越多,其目的暴露的可能性也便越大,此刻,北極星便以冷靜得不帶有一絲情緒的聲音戳破了他的擔憂:


    “請允許我承諾,再次承諾,我並非主要導航係統,但導航係統同樣由製造我的溫爾頓公司進行生產製造,它極為堅實可靠,一定能完美地沿著最初設定航線進行航行,若您實在害怕它缺乏變通,這一點也能由我來彌補,因此飛船是不可能遇到所謂追尾、偏離航線等問題的。


    宇宙中的確存在較為危險的星體,如黑洞、中子星、目前還未發現的質子星等等星體,但我們探查的範圍中並未出現如此規模的星體,唯一出現過的就是一些具有異常生物的星體,但這種星體若非接近到一定距離點,是依然無法對我們造成任何傷害的,而導航係統會確保這一切不會發生,若當真發生這樣的情況,我也會保護你們不受到傷害。”


    “最初的航線是由……”


    “最初的航線,隻能由母星進行設定,所有係統都無權篡改該記錄。”


    這樣看來的話,航線和規則都是由母星進行提供的,如果航線不可信,那規則也就完全不可信,那反而就沒有任何掙紮的必要的……所以航線這一點本身應該是的確不存在問題的嗎?


    白無一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耳邊聽著那種壓抑的嗡鳴……這種噪音實在是擾人心神,要是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聽著這噪音,怕是連睡也睡不好。


    索性他要不便不睡吧,本來想再上演一出打地鋪劇情,但外麵也一副完全不安全的危機光景,今晚到底是要塞在那又小又狹隘的船員室裏呆上一宿了。


    ……


    “我想今晚幹脆在外麵睡算了。”


    戴夫是在晚上提出這個建議的,那時所有人都正在吃“飯”,喝著詭異副本中無論如何算不上美味的營養液,心情算不上好。


    他們這支隊伍的氣氛可謂相當之糟糕,自波波那個離譜的極端保守派出現以後,一度到了要兵戈相見的地步,現在吃著東西,也是一個個兩眼無神,沒人願意說上一句話。


    而他,很稀奇的,正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而拋出這個看似不合時宜的問題的。


    “就,大家對那個看起來有點像牢房的船員室也不太喜歡吧,然後現在,因為大家性格問題還有比較陌生的原因,彼此之間好像出了點矛盾,”


    戴夫一邊不太舒服地撓著頭,一邊聲音越來越低地說:


    “我就想能不能學之前龍國的那個白那邊一樣……大家一起做點什麽事,多聚聚在一起,也許能解決點問題?”


    “你說得簡單,”


    和波波起爭執的選手冷聲笑著,瞥了一眼生物實驗室,把手中的杯子捏得顫抖,口中話語也是咬牙切齒:


    “可真正要解決的問題不就隻有那一個嗎?而且現在已經解決了!大家都隻是為了自己國家或者家人奮鬥的選手,能完成任務不就完事了,又不是來相親……搞那些裝模作樣的社交幹什麽?”


    “但是,大家現在雖然在一起探索,可完全沒有彼此溝通,壓根算不上一個團隊啊”“夠了。”


    哈偉也冷冷瞪著戴夫一眼,厲聲打斷了他的話語,這讓本就沒多少話語權的他顯得有些更加沮喪了。


    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太激烈,哈偉在這之後又恢複了一種文質彬彬的姿態,耐心說著:


    “我知道你是想讓大家一起團結協作,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讓我們所有人分崩離析的原因,就是有人想要讓我們變成一塊鐵板?”


    “啊?”


    他這話說得讓人迷糊,特別是戴夫,就更露出了一副迷茫的神色。


    “所謂的計劃永遠隻能是失控,永遠隻是以自由換取保障,是遠遠跟不上變化的,而失控的計劃隻會南轅北轍,比如現在,你企圖犧牲我們所有人的自由來為你自己的生命獲取一份保障,到最後卻是引起我們所有人的不滿,”


    哈偉一臉嚴肅、甚至於警惕地盯著麵露茫然的戴夫,以一種近乎聳人聽聞的語氣呼籲著:


    “你才是現在加劇我們所有人矛盾的最大原因……你逼迫我們麵對不希望麵對的人,因此產生的隻有更多糾紛,這一切已經注定了,記住:‘通往地獄的道路,通常是由善意鋪就的’。”


    他的話語是多麽嚴厲啊,比起一名導師的循循善誘,不如說更像一名神妙巫師的詛咒,以那種肯定的、權威的、恐嚇的語氣去表達他對於集中管理的反對。


    戴夫被他嚇到了,於是蒼白著臉色沉默不語,而那名和波波起了矛盾的選手卻是哈哈大笑一聲,重新把手中的杯子舉起。


    “你說得對,”


    那名選手脫下麵罩的防護服上還染著波波的血,暴露出的雙瞳也有血絲浮現,以一種厭煩了的語氣開口:


    “除了這該死的規則,我們都是平等的,沒必要以為大家好這種借口拘束我們任何人的自由……我敬你一杯,也敬自由一杯。”


    “敬自由。”


    哈偉和那選手碰杯,戴夫則情緒越發低落了,這時,最後一名一直沉默的女選手走到他旁邊。


    “……我有不祥的預感……”


    這名女選手看起來格外蒼白而瘦削,看起來像是個奄奄一息的病人,黑色的眼下有一層烏雲般的淤青:


    “這裏應該是宇宙飛船,而不是一艘在海上被風浪左右的小船,但我卻感覺我們在左搖右晃……我都不知道我們能幹成什麽……而這隻是第一天……”


    她說著說著,把頭埋到膝蓋裏,漏出一陣長而虛弱的歎息,就好像死者生前最後一聲吐息一樣。


    戴夫伸手拍了拍她,盡可能維持平靜和積極。


    “總有一些能幹成的事的,”


    他盡可能保持自己語調中那搖搖欲墜的自信:


    “至少我們兩個也許還能合作?隻要還活著,行動就永遠不算晚。”


    “……算了吧,不是完全,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看起來有些憂鬱的女選手吐出這麽一句,接著幽幽飄走了,她的身影隨一點點遠離而越發模糊,就好像被浸泡在了一汪朦朧的雨霧中一樣。


    戴夫抱住了自己的頭,先是深呼吸,接著站了起來,他折返到船員艙中,接著抱著一疊被單走了出來。


    “好吧,至少也許我該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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