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鋒一轉,對麵那人將那雙漆黑的瞳露出一絲深邃目光,像是洞穿了白無一一切的心思。


    白無一倒不怎麽怕他讀出這點,不如說,這句話更多也是帶著些調侃意味,於是他隻是表達自己無辜般聳了聳肩,把自己斜靠在沙發上。


    “你想我評我自己,就是這樣一個人了,我的專長和異能是基本一致的,也跟下棋一樣,通過已經發生的事,對將要發生的事或者過去進行分析和假想,隻不過,這個分析終究是由我自己來,還挺費事。”


    和似乎不大看得上異能的約瑟夫不同,關寒本人對異能的態度還是比較歡迎的。


    他似乎是屬於那種盡可能物盡其用的人,即便是明顯覺得異能有些風險,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利用,來獲取更好的成績……因此,關寒的通關等級也是出奇的高。


    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他也會追上白無一這邊。


    “安德烈是個很好的人,與其說他是露西亞人,我倒覺得他身上的顏色更像來自蘇偉埃,那個格魯吉亞人給自己改名為鋼鐵,那位先生便要嘲笑他的拖延……而安德烈,我看他倒很適合這個名字,你能從他身上感到那種倔強和永不服從所謂現實的理想主義,這是他的活力之源,可也可能令他癱瘓,就像那個故事一樣,不過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被擊敗的,這一點我非常確定。”


    談到這,關寒忽然饒有興味地抬起眼,用一枚剛剛被吃掉的王後指向舞台一旁、觀瞻著安德烈與妻子共舞的柳德米拉:


    “至於那個女人……她是露西亞帝國粗中有細的那一絲精明,她表現得很和善,和安德烈關係匪淺,也很能博得你的好感不是嗎?”


    “至少比現在絮絮叨叨的你好多了。”


    “哈哈,她的溫和和我的興趣一樣,都來自於對有利可圖的欣賞,若是任何人身上沒有一絲油水可榨、或者有了財富卻無力量保護,她的友善就要變成豺狼的,你沒有接她的煙,這很不錯,那煙不是你能接的,你猜猜,這東西值上多少?”


    “……一百萬?”


    白無一故意報了一個似乎不可能的數字,注意著對方的表情,而關寒聽到這句回答,則笑得抖了抖肩:


    “你是那種會刻意說出一個不可能的數字來免得被逗弄的人呢,但很遺憾,這個數字其實不是不可能,這就是你為什麽不能接的原因……雖然不止這一條,總之,對那隻露西亞來的金毛狐狸,還是讓我們這些官僚跟她做對手吧。”


    所以那雪茄到底多少錢啊,白無一的注意點完全偏移了,他把視線從看不懂的國際象棋上抽開,挪到旁邊正在演奏的樂團——不知何時,柯雪也加入了陸笙的演奏,讓本隻是獨角戲的一場表演變成了協奏曲,


    馬傑倒是沒加入演奏,他被那個小女孩纏上了,此刻正拿出一頂高禮帽,往外掏出了一枚撲克牌……好吧,在這種場合中把兔子帶進來可能還是有點違反工作素養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頭之後,馬傑輕輕彈了彈手中的撲克牌,隨即以白無一見過最為精妙的手段對其進行著戲法。


    “我說得有點無聊了嗎?”


    關寒端起酒,喝了一口:


    “好吧,也許是有些單調了,話說,你不去拿杯酒嗎?”


    “我不怎麽喝酒,非要說的話,我寧願喝杯可樂。”


    “可○還是百○?”


    “都行。”


    “嗯……那正好,你可以把這兩個混在一起,也算是一種雞尾酒了,你看到馬傑了嗎?他那一杯可不就是純純的果汁嗎?”


    說出了這麽一個能令純愛戰神震怒的提議後,關寒就開始將眼前的棋子一個個收起來了,白無一看了一眼殘局:黑白雙方棋子都把彼此除了小兵和國王外一切棋子吃得一幹二淨,而就是小兵,也十分整齊,像是能折疊起來似的完全對稱,應該是難以戰勝彼此後達成的一種局勢。


    關寒不再看他,白無一也便終於從這人旁邊抽開身,去到自助餐桌上端起一份紅燒土豆,將其叼進嘴裏後又捧起一盤小煎雞,味蕾滿足以後,他便又終於對那些花紅酒綠的雞尾酒起了些興趣,沿著餐桌一路走,不知何時,他看到了一個極小的吧台。


    吧台後麵似乎有人在運作,但看不清麵容和身影,不過此處是選手重地,龍國怎麽想也不會安排一個不知根知底的人到這裏麵工作,於是白無一凝神,在那五彩斑斕的酒水中挑了一下,最終選出一杯看起來和聞起來都和可樂頗為相似的,便又回了圓廳中間。


    而此刻,聚會也到了最熱鬧卻也最後的階段,安德烈已經跳完了舞,捧著一大盤盛放著各種菜肴的盤子,和自己的妻子像是當真郊遊似地坐在一邊,倒是約瑟夫和柳德米拉在舞台中間,緩慢挪步著跳著一出像狐狸般優雅的舞蹈,不斷旋轉,但與安德烈與他妻子的舞相比,白無一卻硬生生從那華麗舞姿中看出了些許試探與算計,而這種危險的交鋒感倒是反為這舞添了些許異樣美感。


    馬傑則和那位小女士一起到舞台中間去啦,他花切撲克手段精妙,跳起舞來卻笨笨拙拙,被那有模有樣的小女士牽著,像個巨大玩偶一樣搖晃著。


    陸笙和柯雪兩位則在音樂角配合演奏著,一個用著鋼琴,一個拉著小提琴,之前專家組成員格格不入的氣氛已然蕩然無存,她們就是這裏的同伴,這裏是一份子。


    白無一一邊瞅著,一邊便悄悄越過他們,走到安德烈一家人旁邊,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喝了一口剛剛拿起的酒。


    確實有些可樂味,度數不算太高,仍嚐得出明顯溫潤的一股甜,他一邊看著,一遍一口口把這酒吞下去,不知多久感到身體有絲發熱,頭腦中也傳來點微醺,於是朝著舞台中間舉杯。


    “達瓦裏氏!約瑟夫,關先生,陸小姐……還有專家組的各位!”


    趁著腦子不算清醒,感覺不到什麽羞恥,他便抬起聲音喊了出來:


    “大家,幹杯!”


    ““幹杯!””


    白無一突然的舉動讓大家反應了一下才回過神來,但一回過神,眾人便齊齊舉起手中的酒,向著蜷縮在座位上的他發出暢快的祝福詞,隨即,音樂角傳出的音樂頓了一下,變為了快活的《康康舞曲》,大家便或流暢或笨拙地改變了舞姿。


    白無一沒有下到舞台上,他隻是一人坐著,沉浸在莫名愉快的情緒中,像個好奇的孩子一樣張望著這一切,用眼將一幕幕記錄下。


    願這一切一直這樣太平下去,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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