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人問,隻聽他自報家門:“吾乃天宮侍衛長項天戈。”


    說罷,項天戈看向風林,正欲朝這位老總管施禮,卻忽然心念電轉,鑒於此事十分敏感,便靈機一動,抬起的手轉而對白南辰拱手抱拳:


    “還請明月盟諸俠劍下留人。”


    “天宮侍衛長?”白南辰將劍一收,回禮道:“不知項大人來此有何貴幹?”


    “太後已聽聞今夜之事,正在選派專人查辦此大案要案,而項某隻是奉旨前來將風林帶走羈押,以便問審。”


    “既然如此,請項大人出示聖旨,我等自當放人。”


    “因事發突然,太後未及下旨,因此,項某奉的是口諭。”


    “哦?口諭?要知道口諭是可以胡編亂造的,在下怎敢相信項大人的一麵之詞而將風林放走,倘若太後追究起來,那在下豈不是犯了私放重犯之罪?”


    項天戈笑問:“請問閣下現任何職?”


    “在下乃是明月盟明月聖母大護法亦是明月聖母本尊。”


    “哦?也就是說,閣下在朝中並無任職?那麽,閣下又有何權力審辦要案甚至處置嫌犯?難道明月盟是想要自立江山,和朝廷分庭抗禮不成?”


    “不敢不敢!”白南辰聽出此話的嚴重性:“項大人言重了,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還等什麽,請項大人自便,在下絕無阻攔。”


    “謝閣下理解,但除風林外,項某還得帶走他寫給天伏的那封書信,請閣下一並交給項某,以供太後查驗。”


    白南辰看向了糜月琛,用眼神詢問她的意見。


    隻見糜月琛微微地點了點頭。


    白南辰一臉不爽地從袖子裏取出書信,呈給項天戈。


    項天戈將信紙裝入信封,貼好封條:“南香曾任禦前尚儀,是太後最為貼心之仆,在沒有查明風林謀反嫌疑之前,她的遺體如何處置,項某不敢擅自做主,需帶走向太後請示。”


    白南辰不悅:“自當如此。”


    項天戈背起南香的屍體,轉身對風林說:“那麽就請風大人跟屬下走一趟吧。”


    “去哪?難道又是季蘭山水牢?”風林挑起眉頭。


    “風大人隻管跟著便是。”


    說完,項天戈提起羅漢槍,一個躍步便飛向了廣闊天穹,遁入深山。


    風林望了一眼滿目狼藉的中書府,心懷不安地和希真做了告別,起步跟上項天戈而去。


    二人落至季蘭山無人穀,這兒是一片毫無人煙的深山老林,也是項天戈特意為風林選取的避難之地。


    項天戈將南香的屍體還給風林,並單膝跪地行侍衛禮:


    “屬下見過風大人!因情勢緊急,方才所言大多是屬下自編之語,還請風大人見諒,屬下這便將實情道來……”


    “自編的?請示太後如何處置南香遺體,也是編的?”


    “是的,屬下長期跟隨風大人,知道南香乃是風大人之妾,也曾與您在地宮共患難過,所以便將她的遺體一並帶來,請大人自行處理。”


    “你有心了。”


    “這是屬下應當做的。”


    風林看了看安詳地躺在懷裏的南香,為她理了理鬢角的亂發,不禁哀歎一聲,此刻,風林甚是懷念她唧唧喳喳說個不停的時候,這才知道自己心裏是有她一席之地的。


    隻見風林運功逼出一顆不大不小的五陰球,將南香的遺體納入球內,揉成顆粒,連同五陰球一起沒入丹田。


    合二為一,這是風林能想到的對南香最好的祭奠,也算是履行了一起死一起投胎的承諾,雖然那隻是南香當初的一句玩笑話而已。


    項天戈黯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心想生逢亂世,就連風林這等大英雄都無法顧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也不知我項天戈又能給到柳夢遙什麽樣的結局呢?


    風林尋了塊大石頭坐下來,緩了緩氣,問道:“是太後派你來的?”


    “是的,太後隻交代給屬下三個字:保風林。”


    “謝太後信任……”風林麵朝天宮,深沉一歎,隨即又問:“那我們為何不直接去天宮呢?”


    “回稟風大人,紅袖煙在來中書府的同時,便派人上報太後,說她趁著中書府大喜之日去送賀禮,竟意外發現風林反叛密信,本想立即取證呈報太後,卻遭風林發現,便要殺人滅口,自己不得不反抗,望天宮施以援手。”


    “哼!紅袖煙三番五次加害於本官,全城皆知,如今她不但想取我性命,還兩邊造謠,辱我名節,簡直是無恥小人!”


    “她不僅造謠,還造假。方才屬下已一眼識破這封書信是偽造的,畫押是從風大人您寫過的公文上裁剪下來的,這種證物一旦呈上去,隻會證明風大人的清白,而不是罪行。”


    “如此甚好。”


    “所以天宮暫時是去不得的,想必得等到正式公布風大人是無罪之後,您才好行動。而季蘭山的這片區域屬於皇家禁地,此處又是無人穀,隱蔽且安全,屬下等會兒便替您搭一草堂,往後每三日差人送來吃穿用度之物,您就在此避一避明月盟的勢頭,安心等待轉機之日的到來。不知風大人意下如何?”


    風林點了點頭,理解之餘,他回想起方才項天戈出現時打的那招「千雲浪」,威力甚大,轉而問道:“項天戈,你的功力是否已進至六境?”


    項天戈抱拳鞠躬:“風大人高強的武藝一直是懸掛在屬下頭頂的一盞明燈,時刻指引著屬下不斷修行,銳意進取。”


    “既是六境,那就該領取六境的俸祿,你又為何守口如瓶?”


    “不是守口如瓶,而是方破六不久,正想找機會通過風大人向太後請示屬下待遇之事。”


    “原來如此。眼下本官隻是在天宮掛職,沒有要緊事是不會去見太後的,你自去和太後說明便是,就說本官對此是知道並支持的。朝廷又多了一名得力戰將,想必太後也是欣慰的。”


    “屬下遵命。但有一句話,屬下不知當不當說?”


    “但說無妨。”


    “放在以往,六境之人必屬名將,但放在如今,恐怕也是難有作為的了。”


    “什麽意思?”


    “方才屬下本想直接動武解救風大人,但見糜月琛在場,便不得不改變主意,決定靠一番說辭來解救您,因為打起來的話,屬下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糜月琛是誰?”


    “正是那位小女孩。”


    “你知道她的來曆?”


    “據悉,她乃是糜孝玄的孫女,前陣子遭北水人殺害,糜孝玄便與她搭建起了人屍羈絆,使這小女屍突破六境不說,還能讓隊友獲得彼此的能力,因此威力無窮。也就是說,風大人您實際上麵對的是糜孝玄本人。”


    “怪不得!”風林心中困惑終於解開。


    南音頂智糜孝玄一生從未出山,所以關於他的聰明才智都僅限於坊間的傳聞,世人並不知道他到底有何能耐。


    然而,在山裏待了一輩子的糜孝玄,一出山就把風林給打進了深山。


    隻一次交手,兩人便調換了位置。


    “糜孝玄曾是白南辰的師父,又是紅袖煙的恩人,他出山後必然是站隊明月盟,而紅袖煙素來又與風大人您不和,那糜孝玄自然也就視您為敵,但是,屬下有一點想不明白,他為何要夜闖中書府,與中書大人撕破臉呢?”


    “因為接下來糜孝玄就該得到朝廷的重用了,而太後也一定會這麽做的,她期盼糜孝玄出仕很久了,所以糜孝玄希望借陷害本官之際,順便把希真也扳倒,提前清除掉這位潛在的黨爭對象。”


    “那,太後會賜予他何官職?”


    “他文武雙全,配得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位,按照古往今來的慣例,不外乎是先做中書,再升通判,從而平步青雲……”說著,風林像是猛然察覺到了什麽似的,目光逐漸驚恐。


    “這麽說,糜孝玄大鬧中書府的目的,實際上是……走馬上任!?”項天戈瞪眼問。


    二人同時恍然大悟——糜孝玄今夜旨在清理出中書使這一官職,這樣一來,既除掉了未來的黨爭對象,又好按慣例上位。


    風林心下大亂,悲憤地往城區方向望去,預感今夜大凶,而自己卻對此無能為力,不禁急歎:“中書府,危矣!吾兄一家,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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