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馮村醫遞來的書單,江佑攤開一看,不由連聲讚歎:“好字!這結構,馮大夫您練過小楷黃庭經呢?”


    “哦喲?您也練過書法?”馮村醫倒是有些意外。


    “小的時候練過幾年,水平麽,眼高手低……”


    這話讓馮村醫樂嗬嗬地笑了起來,江佑問道:“那個,字帖需不需要我也給您寄幾本過來?”


    馮村醫這下更高興了:“行,最好是二王、褚遂良和趙孟頫的,我先謝謝您了。”


    江佑小心將兩張書單給裝進了錢包裏,然後才跟馮村醫和其他幾位老人告辭。


    馮村醫也不挽留,徑自走到自家斜對麵的小賣部,跟老板嘰哩哇啦說了幾句話,就見老板拿起了電話後才回來。


    馮村醫解釋道:“在這邊要坐車,跟小賣部老板們說一聲,他們就會幫你打電話給三蹦子,然後從司機那抽一些好處費。”


    等三蹦子來了後,馮村醫才說道:“本來想留您吃飯的,可這樣馮廣軍家的兄弟姐妹會說我收了您什麽好處之類的,所以老頭子在這裏跟您賠個不是了。”


    江佑連說不敢,等馮芸丹和聞訊趕來的小姐妹道別後,三人這才上了車。


    車子正要開走,馮村醫又將車攔了下來,他跟江佑提醒道:“你別忘了去鄉中心小學給這孩子開個借讀證明!”


    ……


    坐著劇烈搖晃的三蹦子來到鎮上,等下車後,馮芸丹突然問道:“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嗯?”江佑很是好奇地看向了馮芸丹。


    馮芸丹直視著江佑說道:“我知道,其實你不是我媽媽的表弟……”


    “嗯?你是怎麽知道的?”江佑有些驚訝。


    馮芸丹搖了搖頭:“因為阿媽以前跟我說過,我的外婆早死了,她是被她的爸爸賣到這裏來的,我們家沒有親戚了。”


    聽到這話,江佑和阿雕的心口俱是一堵。


    過了好久江佑才問道:“你既然知道那為什麽還跟我們走?”


    馮芸丹垂下眼睛看著地麵:“如果不跟你們走,我就要嫁給二姑父的侄子了,那是一個好吃懶做,脾氣還不好的胖子。”


    “我要是去到他們家,會跟我媽媽一樣天天挨打的。”


    這時候馮芸丹抬頭看向了江佑,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帶我走是要準備把我賣到哪裏去啊?”


    “啊?”


    這話讓江佑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回答是好,而一旁的阿雕也以懷疑的目光看向了江佑。


    這個剛剛給了自己家30萬的佑哥,不會真是人販子吧?那他那30萬,難道是要買自己弟弟的?


    直到江佑惱怒地看向自己,阿雕也反應過來了,自己那弟弟哪裏值30萬啊?加上自己都賣不了這個價啊!


    江佑想了想,蹲下身子,拉著她的手說道:“我不是人販子,也不是壞人……”


    “我準備帶你去杭城,帶你去杭城讀書。”


    “馮芸丹,你想接著讀書麽?”


    馮芸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阿媽說了,女孩子要讀書的,不然以後被老公打了也不知道往哪裏跑才好。”


    江佑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走,去杭城,去讀書,去改變你自己的命運!”


    ……


    江佑和阿雕領著馮芸丹來到鄉中心小學,跟門房溝通費了好一番功夫,這才獲準進入了辦公室,一位中年人看見三人,拿出了早已開好的借讀證明。


    這讓江佑傻眼了,這家夥未卜先知?


    看見江佑的疑惑表情,中年人哈哈一笑解釋道:“你們來之前,我伯伯給我打電話了。”


    聽到這話,江佑不確定地問道:“您伯伯是……馮大夫?”


    見中年人點頭,江佑連聲說謝。


    趕上開往縣城的班車後,三人先是在清寧縣過了個夜,吃晚飯的時候,看見大口大口扒拉白米飯的馮芸丹,阿雕問道:“這些菜你不喜歡吃麽?”


    馮芸丹聞言看向桌子上的菜咽了咽口水,然後對江佑搖了搖頭:“哥哥,我不用吃菜的。”


    江佑摸了摸她的腦袋:“這些菜都是給你點的,放心吃吧。”


    聽到這話,馮芸丹這才壯著膽子向桌上的菜伸出了筷子。


    第二天一早,三人從清寧趕回到連城,阿雕的母親何水仙見到兩人領回來了一個小丫頭,感到十分地意外。


    阿雕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何水仙想了想叮囑道:“江老板是個仗義的好人,你以後就跟著他吧。”


    江佑和馮芸丹離開阿雕家裏的時候,阿雕和小虎說什麽也要把兩人送到汽車站。


    臨上車前,江佑交代道:“等你媽好全了,你再來杭城找我。”


    “另外,你媽的手術要是錢不夠,你記得給我打電話,知道不?”


    阿雕猶豫道:“那不合適吧,你這都給了我……”


    江佑打斷了他:“少他媽廢話,這都已經給了這麽多了,你難道希望花了這麽多錢然後病就治了一半啊?”


    說完江佑問小虎:“小虎,你說對不對?”


    見小虎點頭,江佑又問道:“那我的電話你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


    說完小虎又把江佑的電話號碼給背了一遍。


    江佑滿意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哥要是不打電話,你來打,知道不?”


    “嗯!”


    江佑又從包裏拿出一疊錢塞到阿雕的手裏。


    “佑哥,這……”


    見阿雕要推辭,江佑把他的手掌捏成拳頭,說道:“等你媽手術成功後,你拿這些錢,給她買些補品啊什麽的,算是我的心意,明白?”


    一旁的小虎退開幾步,接著突然朝江佑跪下,然後結結實實磕了兩個響頭。


    這下倒好,整個車站候車室的人全都看向了他們。


    尷尬無比的江佑走過去將小虎拉起,然後“噠噠”地給他的小腦袋賞了兩個栗鑿。


    “你這是做什麽?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搞封建社會三叩九拜這一套?”


    小虎摸著腦袋嘿嘿直笑,過了一會才說道:“江佑哥哥,謝謝你救我媽媽。”


    江佑揮了揮手:“行了,我們上車了,你倆趕緊回家。阿雕,記得我說的,有什麽事一定給我打電話。”


    當江佑和馮芸丹坐的班車開出出站口的時候,馮芸丹指著窗外對江佑說道:“哥哥,快看!”


    路旁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正在奔跑,他們正追著班車,不斷地對自己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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