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官員的話,尚書府的下人不敢疏忽,加快了腳步,趕緊去通知府內的主子了。


    何秉昭不忘告知下人一聲,“對了,我的父親既然是去刑部配合調查的,當女兒的怎能不去瞧瞧?四妹如今也在府裏,就讓她也來一趟吧。剛好,姨娘是父親的寵妾,有什麽事,最好互相幫一把好,她與四妹來一次,也算是有個照應。”


    好端端的,要一個未出閣的大家小姐去刑部作甚?有的人一頭霧水,搞不清何秉昭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


    刑部官員自是不會無視這個要求。 他們一早得了上麵的指示,要求他們認認真真地辦案查案,對安德郡主恭敬一點。


    此案已上達天聽,太子殿下與懿英公主的意思也很明顯,那就是依法追究。


    何應全這一次是在劫難逃了,刑部官員心想,麵上也照著何秉昭的話去催促府內人,趕快來刑部一趟。


    應該說,有刑部官員的督促, 何應全與何秉昭的四妹何紫玲與孫姨娘來得很快。相較於何應全的陰鬱憤恨,憔悴瘦削,何紫玲孫姨娘母女反而精神飽滿,氣色不錯,一點也不受府內大廈將傾氣氛的影響。


    何秉昭見此莞爾,就該如此,憑什麽何應全害死了他們母子女還能活生生地站在這兒?


    “孽女!”何應全已急不可耐地開口,嗬斥何秉昭,“為人子女,竟忤逆不孝,你有把我當成你的父親嗎?”話裏濃濃的怒意讓人無法忽略,何應全漲紅的脖子凸起的顴骨也讓在場看明白了,這個男人這陣子過得不舒心。


    何秉昭被批評不孝也不以為意,隻是微微一笑,眼裏劃過一絲嘲諷,“是啊,沒有父親,就沒有我了。隻不過,父親也不怎麽喜歡我和大哥在你跟前罷了,以前娘還在時,父親經常與二妹姨娘與二弟在一塊,而我和大哥,一年到頭見到父親的次數不超過十次,父親該不會是體諒娘不易,所以想讓我們兄妹承歡膝下吧?”說著說著,竟是笑出了聲,笑得人頭皮發麻。


    圍觀群眾也瞠目結舌,何秉昭何秉晟作為何應全的親骨肉,竟是在府裏連父親也見不到十次, 說出去了,也是夠滑天下之大稽。


    “父親是想說這隻不過是公務繁忙,抽不開身嗎?”何秉昭擺了擺手,打斷了何應全準備說出口的話,接著又道,“我和大哥跟在娘身邊,也沒什麽不好的。可娘是武將家的孩子,琴棋書畫略懂一二,教我和大哥啟蒙韻律勉強過得去,可四書五經,我娘怎麽教得好?於是,我娘費盡心思給我和我大哥找了夫子,而妹妹二弟,那是父親親自找的夫子教導。當初大哥發高燒,急需找大夫,姨娘推脫父親睡下了,要我們明日再來,若不是娘去找了祖母幫忙,大哥早就死了。這些事,父親是大忙人,自是無從得知。”說到最後,滿是譏諷 。


    有時間和章碧柔何珊珊他們聚在一塊,就是沒時間理會原配夫人,這樣的人,怎配為人父親的?圍觀百姓指指點點,話裏話外皆是指責不屑,何應全努力在大家麵前樹立的不同流合汙的清高形象,伴隨著何秉昭的一席話,化為烏有。


    何秉昭欣賞著何應全老半天憋不出一句話的窘態,又將目光轉到默默無言的何紫玲孫姨娘,淺笑吟吟,“姨娘和四妹在府裏到底比我運氣好點,最起碼父親還樂意對四妹露出笑臉,我和大哥 ,不管做了什麽,一句好話都沒有。”然後話鋒一轉,“到了刑部,父親不了解的事情也會浮出水麵的。”


    語罷,就對刑部官員微微頷首示意,刑部官員會意,上前一步,抓住了何應全,順帶請官差一並帶走孫姨娘何紫玲,那是何秉昭指定要的人,刑部不能忽略。


    孫姨娘何紫玲表現得十分乖巧,沒有絲毫反抗,哪像何應全?一直對官差怒目而視,手腳掙紮,甚至破口大罵,得虧是刑部官員有先見之明,讓人堵住了何應全的嘴巴,不然的話,嘴裏汙言穢語,實在是不堪入耳。


    何秉昭款步走去,絲毫不理睬身後人群的議論聲。


    尚書府再度成為了眾矢之的,府門口被老百姓們圍得水泄不通,府內的人出不去,又有官兵看管,府內所有人瑟瑟發抖,惶惶不可終日,生怕這天要塌了。


    自然,憤怒的百姓衝著尚書府扔石頭、爛菜葉、潑狗血,那是何秉昭意料之外的事情了,也和她沒有太大幹係了。尚書府聲名狼藉,臭不可聞,已是人人喊打 。


    尚書府的熱鬧那是一回事,刑部大堂上的熱鬧才是最主要的。


    因安德郡主狀告生父,懿英公主下令,要求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徹查安德郡主生母遇害案。


    有周佑宸發話,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左都禦史拿出十二分的誠意,謹慎辦案。外加太子殿下也傳出話來,該怎麽辦就該怎麽辦。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決定了何應全未來的命運。明眼人看得分明,何應全這一次絕對是無法善了。


    周佑宸早早到了刑部公堂,她坐在刑部尚書的一邊,華冠美服,貴氣無比。身後有暗衛跟隨保護,到了她這種身份,去哪兒都不會形單影隻。


    刑部尚書小心翼翼地拱手問道,“公主可有指示?”


    “無需擔心,”周佑宸淺笑,“今日本公主隻是過來瞧瞧這樁案子,並無他意。大人要怎麽審訊就怎麽審,本公主不會插手。”


    話是這麽說,誰敢無視這個小祖宗?刑部尚書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虛汗,緩聲道,“若微臣有哪裏做得不夠好的,還望公主多多包涵。”醜話說在前頭,以免有了變故,他就是倒黴的替死鬼。


    “尚書大人言重了。”周佑宸懶得理會來自刑部尚書身上的惶恐不安視線,她來這兒,真的隻是圍觀一下這樁案子的審訊過程,至於結果,三大高官審理,若有何應全的生機,那就是他們辦事不力了。


    刑部尚書到場,大理寺卿公孫大人與左都禦史蕭言白一一到齊,他們各坐各位,一身官袍,威嚴不可侵犯。


    外頭早已聚集了一批圍觀看熱鬧的老百姓們,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想瞧瞧這出女兒告父親的戲碼。


    端坐的周佑宸隨後又將視線轉移到滿臉平靜已找了位置坐下的何秉昭臉上,笑意加深。


    何秉昭回之一笑,今日她心情還算愉快,大約是夙願即將實現,何秉昭眼角眉梢皆是釋然,這件事一了,她與何應全劃清界限,再無瓜葛。


    “肅靜!”刑部尚書一拍驚堂木, 鎮住了場內外所有人。公堂下被帶過來的何應全滿身狼狽,還被官差粗暴推倒在地上,出盡了醜態,跟光鮮亮麗的何秉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來公堂的不止何秉昭,也有羅家人。羅展與羅家三個公子齊聚一堂,共同等待審判。羅家女眷們與孫子們沒有到場,朱氏這陣子身子不適,多年來又一直對羅繡雲一事心存悔意,若真到了公堂之上獲悉真相,估計得人仰馬翻,於是女眷們孫子們陪著朱氏 ,免得發生大事。


    羅展熱情地與何秉昭打了招呼,何秉昭應答了,三個舅父也關心地問候了幾句,一時之間 ,倒落得何應全孤家寡人,大勢已去。


    被一並帶過來的孫姨娘何紫玲人影消失得幹幹淨淨,何應全想有個人噓寒問暖,也著實是心有餘力不足。麵對這種情況,何應全難堪地罵了一句,“不肖子孫。”


    羅展聞言,正欲發火,孰知何秉昭輕飄飄的一句話,成功氣到了何應全,“有的人連自己的妻子都敢謀害,那麽這種人是否連人都算不上?”


    何秉昭此話一出,羅家三個舅父對何應全怒目而視,頗有種敢有一絲一毫的反對意見,在場打一架的架勢。


    何應全說到底就是文弱書生,哪敢與羅家人這種武將家庭打架?就算是被何秉昭冷嘲熱諷了一番,羅家人在場,也隻得咽回滿腹牢騷,臉色青青紅紅,嘴巴張張合合,煞是可笑。


    何應全膽怯退縮了,羅建眼裏劃過一絲不屑,就這種徒有其表的男人也哄得他妹妹一愣一愣的,當真是家門不幸了。


    何應全不說話了,該輪到刑部尚書發話了。


    “何應全,有人狀告你參與毒殺妻子羅氏,攛掇妾室毒害發妻,你可知罪?”


    刑部尚書眯了眯眼,審視打量了一下堂下跪著的何應全,用公事公辦的態度審訊。


    何應全聽完話後,搖了搖頭,“尚書大人,我怎麽會殺死我的妻子?這是有人栽贓陷害。”


    羅繡雲之死真相如何,那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秉昭翻出陳年舊事要告他,證據不足。


    麵對何應全的死鴨子嘴硬,何秉昭微微一笑,“何尚書,有件事你應該不知道吧,當年給我娘看病的郎中早就發現了我娘脈象上的不對勁,本想提醒我娘,結果被你的好姨娘章氏先行一步,殺人滅口。剛好,郎中的家人也在, 不如聽聽他們的話吧。”


    話音剛落,有兩個衣著樸素的一男一女來到大堂,對著刑部尚書一跪。


    “叩見青天大老爺,你要為我家老爺做主啊!”為首的婦人滿臉滄桑,傷心地落淚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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