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子清覺得,這番話已經算是很刺激他的了。


    這麽多年的感情下來,她是了解許澈的。


    自然知道也是知道許澈的痛點在哪裏的,正如以前的許澈每次都知道說什麽話,能讓她心痛不已一樣。


    所以紀子清一直在等許澈暴怒之下的動作。


    或許是給她一耳光?


    或許是掐住她的脖子?


    但等了好幾十秒,許澈什麽都沒做。


    雖然他的眼睛通紅,看樣子下一秒就要暴怒似的,但始終壓抑著、控製著情緒。


    許澈咬著牙,一字一句的確認著:“你要這個孩子,是因為要把我的軟肋交給容嵐?”


    紀子清看著許澈的眼睛,很難說出違心的話。


    不是不忍心騙許澈。


    而是,親口撒這樣的謊,讓她覺得對不起肚子裏的孩子。


    講真的。


    如果一開始她就被人知道,肚子裏的孩子是許澈的。


    許家人是會像幾年前那樣,壓著她再上一次手術台,還是把她關在哪裏,直到孩子生下來,再拿孩子去拿捏許澈?


    紀子清很委屈。


    替這個孩子覺得委屈。


    可能是因為孕期激素的影響,紀子清這會兒情緒上頭得厲害,鼻子眼睛的都很酸,眼眸也通紅。


    因此,她也根本沒注意到許澈直呼許夫人的大名,並且喊得咬牙切齒。


    她剛說完一個“是”字,就低頭借著撩頭發的動作,悄悄擦去一地控住不住流出來的眼淚。


    但不等許澈再問什麽,


    紀子清就穩住了情緒,板著臉,冷冷反問他:“你覺得這是你媽做不出來的事,還是你終於不再覺得我是個拜金的女人了?


    許澈,在你心裏,我是什麽樣的女人,永遠都是你說了算的。


    關於孩子的問題,我言盡於此,你信與不信,我都管不著。


    總之,如果不是你媽害死了我奶奶,今天就算被你聽到了我也不會承認。


    現在我和你媽鬧掰了還沒去打掉孩子,不是因為我對你還有什麽幻想和感情,隻是因為醫生說我要是再墮、胎,以後就再也懷不上了。


    所以,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回去問你媽,別纏著我。


    放、手!”


    最後兩個字,紀子清是咬著牙說的,同時也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後趁著許澈還在發愣的瞬間,拉起郝眉,趕緊離開了這個酒吧。


    許澈站在原地,頭低垂著,久久沒有動彈。


    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年暗中謀劃的一切,像個笑話一樣。


    因為在他的計劃裏,是有紀子清的。


    可紀子清現在寧願說這麽傷他的話,也要脫離出他的生活了。


    她告訴他,她之所以會頂著流言,任由他羞辱也要回到他身邊,做沒名沒分的情人,是因為她被容嵐收買了。


    這些話,有幾分真有幾分假,許澈分得出來。


    假的是,她並沒有真的為了錢徹底淪為容嵐放在他身邊的眼睛,但真的是,她最初回來,不是因為她舍不得他,而是因為錢。


    馬錢子在一旁看著許澈狀態這樣不好,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陪許澈站了幾分鍾,周圍都有人投過來怪異目光了,馬錢子終於忍不住,開口安慰許澈:


    “許總……那個,你不會覺得紀小姐說的都是真的吧?什麽她是收了許夫人錢才那什麽的,這一聽就很假,你不要往心裏去……”


    “我有腦子。”


    就算紀子清回到他身邊的初心不對,但許澈信紀子清後麵做很多事都是被容嵐脅迫的。


    想到這兒,許澈緩緩側頭,看馬錢子一眼,眼神涼薄冰冷的很。


    “我用身家性命保下來你們整個師門,你師父和你的師兄弟們,就是這麽幫我辦事的?


    為什麽連容嵐和她之間的交往不對,你們都沒人發現?”


    馬錢子:!!!


    他瞬間全身皮都緊了:“不是……許總,主要是……”


    算了。


    馬錢子也不解釋了,直接低頭認錯:“是我們辦事不力。”


    之前他師父是在暗處貼身保護許澈,所以分身乏術,而他們幫許澈做其他事,這等於從純純的武夫轉到文職。


    跟蹤、收集信息、抓人證據什麽的還行,但後麵學的什麽黑客技術、刑偵技巧,是真的太難了。


    以至於,他們幾個人時間完全不夠。


    紀子清那邊的保護,也就真的屬於放養。


    他們被安排輪流遠遠的保護紀子清,也就是在紀子清被許夫人押去醫院做人、流之後。


    但好巧不巧。


    就那一次,紀子清就被容嵐改變了心態。


    她認為許家這樣的豪門,是她跨不過去的大山。


    而許澈也不過是把她當個玩意兒。


    所以,她不敢再反抗。


    隻能“乖巧”的當容嵐的狗。


    隻是,這樣的陰差陽錯,許澈不知道,紀子清也不知道。


    現在就算再掰開了揉碎了來談,也無濟於事。


    手機鈴聲響起,許澈看到是衛麒打來的電話。


    他深呼吸一口,暫時收斂起所有的情緒,接通後隻說了三個字:“馬上到。”


    就帶著馬錢子往酒吧深處的包廂去了。


    而另一邊,紀子清和郝眉已經上了出租車,車子開往紀子清家。


    紀子清一直在看車窗外的風景,而郝眉在看她的側臉。


    顯然郝眉還在愁,並且伴隨著深深的自責。


    今天要不是她買醉,還發酒瘋讓酒保給紀子清打電話,紀子清孩子的秘密也不會被許澈聽到。


    都怪她。


    “子清……”


    郝眉抱歉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紀子清打斷。


    “眉姐姐你和溫總還要在京都待多久?之後你要不要都住我家算了。”


    郝眉:……


    紀子清直接起了別的話題,顯然就是不想再提許澈的事。


    郝眉微微歎氣,隻能在心裏說抱歉了。


    “他的工作都完成了,早該回江南的,我因為和郝家的官司請了假,要在京都再留一周……你說得對,我就住你家了!”


    這樣不僅能躲開溫謹言,還能保護子清。


    免得知道了真相的許澈發什麽顛,對子清做什麽過激的事。


    紀子清不知道郝眉心裏是這麽想的,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和計劃。


    她轉頭看向郝眉,“你住我家,秦律師來跟我聊子昊的案子的時候,順便你也能和他聊聊你那邊的官司。


    我打算,你那邊的官司也讓他的團隊一起接手了。


    大義滅親的事,我比你做得更順手。”


    郝眉一怔,眼裏浮現出些許慚愧。


    “子清……你知道了?”


    “嗯,猜到了。”紀子清拍了拍她的手,淡淡道:“如果你沒有心軟,這個官司不會停滯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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