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山莊。


    當江鳳華以一襲男裝出現在淩雲山莊時,譚莞青整個人都呆愣住了,她是怎麽做到與恒王一起來這裏的,前些日子她傳消息說會很快和她見麵,沒想到這麽快。


    謝觴見譚莞青目瞪口呆地盯著江鳳華,“譚莊主認識她。”


    譚莞青聲音哽噎,“這位小郎君好像有些麵善,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江鳳華隻想翻白眼,譚莞青這廝又要演上了,她沉聲道,“我不認識你。”


    譚莞青直接上手抬起江鳳華的下巴檢查喉結,又看了她的耳洞,“你是女人,那我們就一定見過。”


    江鳳華連忙躲到謝觴身後,“王爺帶臣妾來見的是什麽人,怎麽動手動腳的,我不認識她。”


    謝觴麵露疑惑,“譚莊主在哪裏見過本王的王妃?”


    譚莞青這才覺得失禮,“原來是恒王妃,莞青失禮了,實不相瞞,我妹妹出事那年,就是三年前,我得一姑娘接濟,當時我也險些慘遭毒手,若不是她給了我一些銀錢,又送了一瓶藥和一些幹糧給我,當時我就死了。”


    江鳳華猛然想起,“三年前,是不是在杏花村,那會兒我陪爹娘回鄉祭祖,好像是有一個全身血淋淋的姑娘,不過那姑娘全身血汙,叫人看不清真容,她是你嗎?那樣子太慘了,讓我記憶猶新。”


    譚莞青喜極而泣,一下就跪到了江鳳華麵前,“是我,莞青總算見到你了,若不是恩人相救,莞青便活不到現在,更不能替我妹妹報仇,請恩人受莞青三拜。”


    她也沒遲疑,朝江鳳華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江鳳華連忙道,“譚姑娘快起來吧,我也沒幫你什麽,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見到姑娘無礙,就是萬幸了。”


    譚莞青連忙站了起來,主動去拉江鳳華,“是王妃的善心救了莞青,後來我又在機緣巧合下用姑娘給的銀子做了些生意,或許是沾了王妃的福氣,我一路走來都挺順利的,就將這莊子買了下來,並取名淩雲山莊,我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再次見到恩人,這裏麵的人都是我三年來救助收留的可憐人,這些孩子都是孤兒……”


    她又給江鳳華介紹,江鳳華聽後拱手朝她一拜,“譚姑娘才是真正的大義,鳳華佩服。”


    “王爺你看吧,天下還是有很多好人的,比如像譚莞青這樣的女子,不僅心地善良還很溫婉。”江鳳華對謝觴道。


    謝觴回想起她殺楊敬時的狠勁,還有楊敬的死狀,他就覺得不寒而栗,她是要讓楊敬下輩子都做不成男人啊,這樣的女人和善良溫婉沾邊嗎?


    想想都不寒而栗。


    他道,“還真是無巧不成書,本王和王妃來找譚莊主其實就是王妃的主意,想要……”


    他們表明了來意,譚莞青激動萬分,“王妃要設立一個救助堂,就是讓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女子有一個家的意思嗎?”


    江鳳華見她用力過猛,尷尬得能將地皮摳出三尺深的洞,她緩緩道,“差不多吧!我也隻是有這個想法,想要實踐還得我家王爺幫忙,畢竟王爺出銀子,譚莊主這兒倒是一個不錯的地勢,難怪王爺會帶我來。”


    “實不相瞞,我們淩雲山莊早就支撐不下去了,越來越多的孩子要吃飯,就靠著女人們幫人漿洗縫補掙點銀子換點口糧,維持生計,我也可以帶人出去押鏢,可是女人押鏢終究是不切實際,又很吃虧,這世道對我們女子實在太苛刻。”譚莞青滿眼無奈。


    江鳳華道,“如果給她們找點事做,這樣是不是可以解決生計問題。”


    “她們都是一些可憐女子,什麽都不會,還有這些孩子,都是家裏養不活把他們丟了,沒有人要,他們什麽都不會啊……留在這裏至少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謝觴道,“你自己都生計困難,為何還要收留他們,再不濟,你可以嫁人,也不至於這樣。”


    “我本就是一個死人了,也是遇到好心人,苟延殘喘活到現在。”她眼角彌漫著水霧,“我早就被姓楊的害了,誰還肯娶我這樣的殘花敗柳,況且我早就發過誓,這輩子都不會嫁人,與其這樣了無生趣,我何不做一些有意義的事,也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為可以救大家,拉大家一把,沒想到會撞得頭破血流。”


    江鳳華感同身受,她是真的覺得淒苦,像胡嬌娘那樣的女子,即使嫁了人,日子也不好過,現在帶著三個孩子,隻怕更難,但是她都舍不得丟掉孩子。


    “王爺。”江鳳華盯著謝觴,“以後王爺也別給我買什麽首飾衣裳了,我讓我二姐也別給我送了,都換成銀子送給她們。”


    “傻瓜,人人都這樣想,她們日子會更難過。”謝觴知道這是官府無能,是皇家無能,才導致天下這麽多人活不下去,如果人人都有飯吃,誰還會把孩子丟了,如果男人都懂得尊敬妻子,也不會讓胡嬌娘被家暴,被惡婆婆欺負。


    如果少一些楊敬那樣的惡棍,就不會有女人被害。


    他身為王爺,不止要辦好京兆府的案子,更應該心係萬民,為百姓辦事。


    江鳳華自然知道什麽人的銀子最好掙,那就是像她這樣的名門貴女,正是要她們出來消費,才能給百姓帶來生計。


    他和蘇婷婉好了幾年,她隻會從謝觴身上索取,她想要做貴女,貴婦,享受生活,慢慢的謝觴會明白,他需要什麽樣的妻子。


    經過淩雲山莊一事,謝觴會更加堅定要如何做好一位好的王爺,江鳳華會成為他心中的賢內助。


    美子計不可長期使用,畢竟天底下的美人無數,他總有厭煩的一天,要讓謝觴徹底愛上她,就要攻心為上,從心底裏尊敬她這位嫡妻。


    江鳳華效仿的是前朝長孫皇後,即使過了百年,她的事跡在民間依然被人津津樂道。


    謀劃此事,她縱然帶著私心,可若她能利用自己的私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兩全其美,如此想來,她也盡心盡力。


    接下來的日子,謝觴和江鳳華幾乎同進同出,以淩雲山莊為中心,再將旁邊的莊子租賃過來,擴大規模,江鳳華又去找了她二姐,去金家聘請了一些經驗豐富的繡娘教有天賦的女子刺繡技術,好的繡品可以拿去金家換銀子。


    金家不愧是做生意的,金驥也有頭腦,中原的刺繡拿去西域等地能賣高價錢,更能換金子,所以根本不用擔心沒有銷路,就是怕繡娘技術不好。


    江少傅知道恒王在做這事,更是自告奮勇組織品德兼修的學子去輪班給孩子們授課,淩雲山莊取名為濟善堂。


    謝觴從中受到啟發,發現民間這些孩子不是他們自小不聰明,而是沒有給他們展現聰明的機會,然而想要機會更要自己爭取,人人平等。


    或想學武,或想學醫都可以,凡滿十三歲的男孩子他還可以推薦去軍營曆練,這事他也上奏給皇帝知道,就是怕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說他養私兵。


    這件事還是江懷提點他,他覺得不得不防,謝觴往江家跑得也越來越勤快。


    一時間,恒王夫妻忙得腳不沾地,謝觴越來越忙了,進宮見皇上的機會也多了,如此一來,夫妻倆總是聚少離多。


    譚莞青和林語笑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卻道,人生漫長,總是膩歪在一起會相看兩相厭的,夫妻之間要適當地保持距離與神秘感。


    她是不在乎的,上一世的這一年,謝觴可是整天和蘇婷婉膩歪在一起,他們踏遍了河流山川,嚐遍了世間美味,而她則守在恒王府那一方小小的天地裏自怨自艾,苦苦等待。


    她需要廣闊的天地,卻不會去過蘇婷婉曾經經曆過的人生,因為她不是蘇婷婉的替代品,她是獨一無二的江鳳華。


    她想:如果能讓謝觴選擇,他是願意陪著她做這些有意義的事,還是陪著蘇婷婉去踏遍山河逍遙自在呢。


    可惜,他永遠也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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