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樓努努嘴,示意李仁看向隔壁牢房。


    李仁麵色一沉,緊接著就悲痛道:“進興驟然離世,本官悲痛欲絕,不知該如何同夫人交代。是本官沒有照看好他。陳獄丞不體諒就罷了,還往本官傷口上撒鹽,一通胡言亂語。罷了罷了,是非黑白自有人評說,我也不指望人人都能理解。”


    陳觀樓:……


    好大一朵白蓮花!


    他甘拜下風,縱然再修煉一二十年,也比不上李大人的盛世白蓮。


    “你高興就好!”


    “莫要胡說!自從進興去世,本官日夜不安,悲痛都來不及,有何理由高興。陳獄丞不會說話,就別說了。本官想一個人靜靜。”


    陳觀樓嗤笑一聲,“真沒意思!我之前就知道李大人演技好,卻沒想到不僅演技好,還這麽喜歡演戲。也是,要是不喜歡,怎能練出這般高超的演技。隻不過,你在我麵前演戲大可不必。在天牢,收錢辦事,童叟無欺,不會有人告發你。所以,你盡管展露本性,無需天天演。你不累,我瞧著都累。”


    李仁拂袖,很是惱怒,“什麽演戲,本官不懂。還請陳獄丞莫要汙蔑我。我還要替進興念往生咒,就不陪獄丞大人閑聊。”


    “你隨意!”


    陳觀樓笑了笑,繼續巡視牢房。


    李家貌似在節節敗退。


    這不,沒過多久,又有人關進了天牢。


    不過這次不是小舅子,而是李家的孫女婿,五品官,何誠何大人被下了大獄。罪名嘛,禍害地方,貪汙受賄,草菅人命,排擠同僚,勾結串聯,結黨營私……


    一大串的罪名,最嚴重的就是結黨營私。


    當皇帝的最恨的就是朝臣結黨營私。貪汙受賄無所謂,隻要得用,都不是事。但是牽涉到結黨營私,但凡是個有誌氣的,腦子正常的皇帝,都要派人仔細查一查,絕不放過。


    李家的敵人很強啊,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打七寸。李家的女婿,這次進了天牢,想出去恐怕得橫著。


    瞧瞧這打仗的架勢,明顯是從外圍下手,先剪除李家的外圍勢力。等李家隻剩下光杆的時候,到時候一擊必中,李尚書就得滾下來。也不知李家有幾招反擊手段。


    陳觀樓也是個樂子人,他特意囑咐,將何誠安排在李仁的隔壁牢房,也就是之前劉進興過世前住的牢房。讓二人親近親近。


    何大人年輕,比李仁小個幾歲。本是小戶出身,但運氣好,被李尚書看中,招為孫女婿。


    何大人靠著李家,一路青雲直上,飛黃騰達。年紀不及李仁,可是官位卻比李仁高了幾個品級。誰讓他是進士出身,李仁隻是區區舉人功名。


    這二人,私下裏並無來往,一個是李尚書的侄兒,一個是李尚書的孫女婿,隔著輩分,隔著房頭,還隔著地理上的距離,都不在一處當官。


    如今都關押在天牢,牢房還緊挨著,都因為李家的案子收監。起因還是李仁的小舅子劉進興被告發。


    不聊一聊說不過去。


    若說李仁是被劉進興直接牽連,那麽何誠就是被無辜牽連。當然,他的罪名那麽多,本身並不無辜。但是,沒有劉進興這樁案子充當導火索,李家的敵人不會將他納入視線,自然也不會彈劾他,他也就不會下大獄。


    自家知自家事,何誠知道李家一係的官員中,他屬於資曆淺,屁股又不幹淨,做事不夠老道,自然容易成為靶子。


    可是,如果不是李仁放縱劉進興,被人抓住痛腳,他現在還坐在官位上耀武揚威。


    歸根結底,李仁才是罪魁禍首。


    這二人碰麵,何誠可沒有給李仁好臉色。


    “果然隻是個舉人!”


    一開口就是人身攻擊。


    李仁本想問候兩句,打個招呼,在天牢互幫互助,聽到這話,肺都氣炸了。


    他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考上進士,不得不以舉人身份出仕,一輩子在七品縣令的位置上蹉跎。


    他最恨人拿他的舉人出身說事。


    “我雖是舉人,卻也知道忠君愛國,可不敢結黨營私。”


    “哼!若非李大人內幃不修,管不好自家小舅子,何某怎麽會有今日。今日一切,都是因你而始。若是李家敗了,你就是罪魁禍首。”


    “胡說八道!本是大伯他在朝中樹敵,我隻是被牽連的無辜者。”李仁這麽說,心裏頭也是這麽想的。無數次的心理暗示,他無比堅信自己是無辜的,一切都是大伯招惹來的政敵,隻不過他成了出頭的椽子,第一個被拿來開刀。


    “無辜!哈哈!今日最好笑的笑話莫過於此。李仁啊李仁,事到如今,莫非你還抱著僥幸心?你真當自己無辜?”何誠伸長了脖頸,想要看看隔壁牢房李仁的表情,究竟有多無恥。


    “我本就無辜。”李仁擲地有聲,特別的堅定,再次強調,“我什麽都沒做,我是被劉進興牽連的。”


    何誠聞言,冷冷一笑,“你小舅子作惡多端,那麽多年,我就不信你一點風聲都沒聽見。可見你也是個眼盲心瞎,自欺欺人的玩意,活該落到今日地步。”


    “休要胡說!我忙於公務,不了解小舅子的情況,情有可原。”


    原個屁!


    何誠很不屑。


    李家人大部分都挺有種,在外的名聲還行。畢竟李尚書擔著禮部尚書,最重聲譽的衙門。沒想到,同是李家人,李仁竟然是個懦夫,將所有的責任都往死人劉進興身上推。


    劉進興幹的那些事,住在一個屋簷下,他能不知道?一年不知道,兩年三年還能不知道?


    說白了,一麵享受著劉進興作惡帶來的財富和各種好處,一麵裝傻充愣不想承擔責任,也不規勸約束。既當又立,無恥至極,下賤玩意!


    何誠看不上他,叫嚷著要換一間牢房,他不想跟如此厚顏無恥之輩做鄰居,盡管隔著牆壁,看不見彼此。


    陳全沒二話,直接擋了回去。


    “天牢沒有更換牢房的規矩。有的住就不錯了。要麽就這間,要麽就去大牢最深處不見天日的牢房,自己選。”


    何誠:……


    罷了罷了。雖然隔壁住了個討厭的李仁,好歹這裏能看到一點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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