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見到陳觀樓,有一瞬間的怔愣,定了定神,上前兩步,躬身一拜,“見過陳獄丞!”


    “為何不離京?”


    陳觀樓陰沉著一張臉,很不客氣地質問。


    他見對方為父母報仇,殺可殺之人,其情可憫,故而放對方一條生路。卻不料對方竟然不識趣,還敢逗留京城。這是要陷天牢陷他和穆醫官不利啊!


    恩將仇報,此人此刻略顯麵目可憎。


    “望陳獄丞見諒,我並非故意逗留,而是還有一些私事尚未處理。處理完,就會即刻離京,絕不給二位添麻煩。”


    “你也知道逗留京城,是在給本官給穆醫官添麻煩。什麽私事,非得現在處理,晚個三五月三五年處理不行嗎?你就是如此對待恩人嗎?”


    “大人誤會,小的絕沒有這個意思。”


    “你心裏怎麽想,你自己清楚。本官今兒來見你,隻告訴你一句話,現在給我離京,十年之內不得踏足京城!”陳觀樓語氣篤定,不容置疑!


    唐九麵色微微一變,麵有不甘之色,“請陳獄丞見諒,還望能再給我一日時間。待我處理完私事,必定離京!”


    “我若是不同意呢?”陳觀樓雙手背負在身後,厲聲反問。


    唐九察覺到危險,下意識後退兩步,“還望陳獄丞成全。”


    “我偏不成全又如何?”


    唐九閉口不言。


    但他的態度,表明了他非得再留一天。


    陳觀樓冷哼一聲,“你不肯離京,那麽本官親自帶著你離京。你若是膽敢偷偷回京,本官也不介意要你死!”


    唐九聞言,大驚失色。


    “本官能讓你活,也能讓你死。沒有任何人,能利用本官的一時心軟得寸進尺。膽敢以恩情‘要挾’,必死!本官可不是那種軟弱到底的人。”


    陳觀樓言出法隨,當即挾唐九,直奔城外。


    唐九急了,妄想掙脫。剛動一下,就發現身體動彈不了,僵直著被提溜往城外而去。


    “大人放手!大人,我真的沒騙你,隻要處理完最後一點私事,我即刻離京。”


    “什麽樣的私事,值得你拿本官跟穆醫官的安危來賭?何人能淩駕本官性命之上?莫非是女人!是呢,能讓你如此惦記,遲遲不肯離京的人,必定是個女人。本官這就去殺了那個女人,如此,你可安心離京!”


    “不可!求大人饒命!我甘願離京,現在就離京!請大人莫要因我之故,殺害無辜的人。”


    唐九感受到了恐懼。


    他很確信,陳獄丞說要殺了他心愛女子的話,肯定是真的,絕非開玩笑。


    “當真甘願離京?”


    “我是甘願離京,絕無虛言。我以唐氏滿門起誓,請陳獄丞放過無辜的人。”


    “十年不得踏足京城!”


    “我發誓,十年不得踏足京城!”唐九舉手發誓,滿目苦澀。


    陳觀樓冷哼一聲,“記住你說的話,別讓我發現你出現在京城。”


    他提溜著對方,直奔城外。一直到城外二十裏,才將人丟下。


    “此去天高海闊,望你好自為之!”


    說罷,陳觀樓轉身回京城,幾息功夫,人已經消失在視線內。


    唐九仿佛瀕死之人突然活過來,頹喪倒地,倒在地上仰望星空。一邊是京城,一邊是海闊天空,他內心掙紮糾結。終究還是站起來,朝著海闊天空而去。路途上,頻頻回望,卻目含恐懼。最後一咬牙,再也不回頭。


    他要留著有用之身,為唐家延續血脈。


    陳獄丞修為深不可測,不能逆著來。


    陳觀樓重新回到穆家醫館。


    穆醫官還沒有入睡。


    他告訴對方,“不用為唐九憂心,我已經將他送出城。十年之內,他不敢踏足京城。”


    “確定不會再回來?”


    “除非他想讓心愛的女人死。”


    穆醫官這才知道,陳觀樓以威脅的方式逼迫唐九離京。


    他歎了一聲,“沒想到這小子能生出這麽多事。你可後悔救了他?”


    “我從不為做過的事情後悔。中途出了差錯,大不了殺了,一了百了。”陳觀樓的態度很直白,沒有施恩就要一直施恩,否則恩情打折扣,影響自身名譽的顧慮。


    他的態度全憑喜好,見唐九其情可憫,給他一個自救的機會。唐九不珍惜機會,非要糟蹋這份善意,殺了就是。


    施恩望報,沒這想法!


    因此,施恩後,發生衝突,殺了,也不會有任何愧疚。


    穆醫官點點頭,很是讚同,但他還是說道:“殺了倒是不必。人各有誌,他要尋死,便讓他去。隻要別牽連我等就行。”


    陳觀樓點點頭,當晚就歇在穆家醫館,第二日一早去天牢當差。


    忙忙碌碌,天牢送走了一批犯人,又新來一批犯人。


    陳觀樓下了甲字號大牢,盯著牢房裏麵的小白臉,問道:“這是誰?”


    “啟稟大人,這是禮部李尚書的侄兒的小舅子。”


    “什麽玩意?”


    陳觀樓拿過卷宗,翻閱一看,果然跟禮部李尚書家有牽扯,難怪區區一個秀才能被關進甲字號大牢。


    看完卷宗才知道,這小白臉簡直一肚子壞水,堪稱色中餓鬼。


    李尚書的侄兒是個舉人,靠著李尚書的關係,外放縣令。小白臉作為小舅子,自然跟著姐夫一起上任。


    在京城的時候,小白臉還能管住自己的手腳,沒露出真麵目。到了地方,仗著姐夫是父母官,再也不隱藏其好色的真麵目。


    最初看中一個繡娘,當場奸汙。繡娘丈夫跑到縣衙說理,被小白臉帶人毆打,套了麻袋將繡娘丈夫丟在城外亂葬崗。等到繡娘帶人找到,人已經死透了。繡娘置辦了丈夫的喪事,緊跟著上吊自盡。


    這是第一起人命案。


    之後,小白臉又陸續看中好幾個良家女子,若是不從,便逼的人家破人亡。


    又看中城中富戶產業,捏造犯罪證據,栽贓陷害,將富戶一家投入大獄,強奪富戶產業。還奸汙了富戶妻女。


    數年下來,小白臉作惡多端,全靠他姐姐幫忙遮掩,愣是混成了當地混世魔王。直到他惹了一個行商。


    行商巨富,身邊還有美妾,小白臉故技重施。卻不料行商也不是善茬,在京城有人,暗中搜索小白臉的罪證,最後跑到京城告發,小白臉犯下的罪行大白於天下,被刑部收押,關押在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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