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寧沉吟片刻,說道:“說來說去,這些都不是你找祝如海打錢的理由。上麵還沒決定要不要動伯爵府,此案目前處理低調辦理的狀態。你擅自行動,壞了大事,你懂不懂。”


    “上麵動不動伯爵府,跟刑部辦祝如海,不衝突。老孫,你路走窄了。你完全可以將兩方分開看待。伯爵府是伯爵府,祝如海是祝如海。你就將祝如海當成一般的犯人,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沒人敢挑刺。”


    陳觀樓給對方出主意,他今兒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從律法上,官麵上,釘死祝如海,讓對方翻不了身。送錢隻是順帶。


    用姓祝的錢辦姓祝的,完美!


    當然,沒錢的話,估計孫道寧鳥都不鳥他,更不會坐在公事房內,跟他談論祝如海的案子。早就一聲令下,將他趕了出去。


    還得是錢開道。


    “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辦祝如海,伯爵府肯定不會裝聾作啞,肯定會跳出來。”


    “跳出來正好。陛下的三把火才燒了第一把,如果你能將第二把火給點燃,陛下肯定記你一功。”


    “你的意思是?”孫道寧驚訝地看著對方,“你可是陳氏族人。”


    “我姓陳又不姓祝。”


    “你跟伯爵府有仇?”


    “沒仇。我隻是看祝如海這老小子不順眼。”


    “就因為他販賣人口,但他做的是合法買賣。”


    “老孫別說笑了,我們心知肚明,他的買賣估摸有一大半都不合法。合法隻是他的一層皮,扒了最上麵那層皮,下麵的真相,你是老手,你肯定想象得到。人性的惡,你比我見識得更多。”


    孫道寧不說話了,表情顯得很沉重,眉頭都擰緊了。


    陳觀樓見對方還在遲疑糾結,難以下定決心,盡管這件案子或許能帶來想象不到的巨大好處,然而孫道寧的性子偏穩重,不會輕易做決定。


    於是乎,他再接再厲。


    “區區一個伯爵府,你怕什麽。我實話告訴你,承恩伯府在勳貴中,就是一個破落戶,沒誰瞧得起。不過,這些年,眼瞧著日子沒走下坡路,反而越發豪奢。你就沒想想這裏麵的原因?承恩伯府上上下下一窩廢物,哪來那麽多錢財繼續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


    我簡單的了解了一下,原來祝如海一直給承恩伯府輸送錢財。他以一己之力,供養伯爵府的奢侈生活,這得多大的能耐,多大的買賣。


    你們目前查到的買賣規模,能供應伯爵府的開銷嗎?肯定不能。可想而知,合法買賣下麵暗藏的髒汙,得多大規模。這麽大一個案子,擺在你麵前,你身為刑部侍郎,未來的刑部尚書,你竟然無動於衷。老孫,你太令人失望。”


    陳觀樓一通分析,一通失望言論,讓孫道寧的臉色連連變換,青了白,白了紫。


    好半天,才聽他說道:“你從哪聽說我要升任刑部尚書?沒影的事,你說的有鼻子有眼,這要是傳出去,本官如何自處?”


    陳觀樓嘿嘿一笑,“老孫,心知肚明的事情,你又何必遮掩。”


    哼!


    孫道寧冷哼一聲,“你就這麽恨祝如海?”


    “人販子你不恨?”


    “是該恨。”孫道寧又喝了一口殘茶,將複雜的情緒壓製下去,盡量恢複冷靜。


    “別管伯爵府是不是破落戶,事關勳貴,必須要上麵發話。我們肯定不能擅自行動。萬一違背了陛下的意誌,就會弄巧成拙。現在還摸不清陛下對勳貴的真實態度,你別添亂。”


    “行,不動伯爵府。隻動祝如海,他一介草民,動他沒問題吧。他那麽多錢,刑部就不想趁機抄家發一筆?這案子要是讓隔壁錦衣衛搶了去,別說發一筆,吃屎都趕不上趟。”


    “粗俗!”孫道寧輕聲嗬斥道,“你現在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雖然隻是個芝麻官,但畢竟有了品秩。讀過書的人,說話文雅些。”


    “是是是,聽你的,文雅些。不說吃屎,刑部跟在錦衣衛後麵連西北風都喝不上,這總行了吧。到手的案子你不辦,你到底在想什麽。你怎麽這麽慫!”


    “放肆!注意你的言辭和態度。”孫道寧怒了,擺出官架子,輕聲嗬斥。


    陳觀樓嗯了一聲,隨口敷衍,根本沒將對方的話放在心上,就盯著案子,“祝如海,你到底辦不辦?你不辦的話,我就找隔壁錦衣衛。錦衣衛膽大包天,肯定不怕事。我跟錦衣衛的蕭錦程有幾麵之緣,約一約,說不定能約上。”


    “胡來!你身為天牢獄丞,豈能與錦衣衛勾結。你這是叛徒行徑。”


    孫道寧厲聲嗬斥,痛心疾首,仿佛陳觀樓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


    陳觀樓哦了一聲,小聲嘀咕道:“我以為兩家是兄弟單位,怎麽就成叛徒了。”


    “你清楚就好。總之,祝如海的案子,隻能由刑部來辦。”


    “那你到底辦不辦?錢都拿來了,老孫你爽快點,給句實話。辦案這一塊,都是你拿主意,你決定辦,沒人阻攔。”


    陳觀樓以眼神示意對方看看桌上的銀票,真金白銀啊,難道不想要?


    孫道寧氣笑了,“你拿祝如海的錢,來求我辦祝如海。姓祝的要是知道你背後這麽陰他,你猜他會不會想辦法結果了你的命。”


    “我正愁最近手癢,盼著他來殺我,讓我練練手。”陳觀樓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孫道寧盯著桌麵上的銀票,左思右想。


    陳觀樓給他出主意,“老孫,你該換個角度想問題。很明顯,祝如海是伯爵府的財源。辦了祝如海,就等於是斷絕了伯爵府的財源。沒了錢,伯爵府離敗落不遠。屆時,伯爵府拿什麽跟你鬥,自身都難保。到那時候,你再痛打落水狗,大功一件,功成名就,甚至是青史留名。”


    好一會,孫道寧長出一口氣,臉頰上的肌肉跳動了兩下,“行,就先辦祝如海。”


    陳觀樓大喜過望,“老孫,你可算想通了。”


    其實真正打動孫道寧的,是陳觀樓的最後一句話:青史留名。


    生前身後名。


    別管文臣還是武將,都逃不過生前身後名這個坑。青史留名,比權勢,金錢,美女,更令人迷醉,能讓人欲仙欲死,欲罷不能。多少人,瘋癲一生,奮鬥一生,努力一生,置生死度外,為的都是這四個字。


    跟青史留名比起來,區區伯爵府算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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