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樓在禪院停留了兩天,確定莊太傅得了老年癡呆,並非裝病。


    如果是裝病,隻能說莊太傅非常人也,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都不足以表達萬分之一。


    他將消息傳回京城,等孫道寧的下一步指示。


    孫道寧的指示就一句話:“速速將太傅帶回京城,安置在皇莊。”


    陳觀樓得了吩咐,在梁公公麵前亮了身份,以及公文文書。


    本以為對方會刁難,沒想到對方竟然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你可算來了,咱家伺候太傅他老人家,每日提心吊膽。如今塵埃落定,咱家也能給上麵交差。”


    “先帝薨逝,你跟誰交差?”陳觀樓隨口一問。


    “自然是跟宮裏交差。陳大人,快將太傅帶走吧。太傅的病,隻有京城能治。別看行宮修得奢華富貴,方圓幾十裏根本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大夫。太傅的病情是越來越嚴重了。”


    “太傅剛來的時候,就病了嗎?”


    “對啊!來的時候腦子已經糊塗了,每天都是顛三倒四,連自個是誰都弄不清楚。我天天盼著京城來人。太傅他老人家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沒法交差啊。”


    “是先帝將太傅安置在此處?”


    “這事咱家可不清楚。咱家就是個不入流的小管事,隻按照宮裏頭的吩咐做事。具體是誰將太傅安置在行宮,你得問宮裏的大太監們,疑惑是陛下身邊的人。”


    這話透露的信息有點多。


    難道太傅的失蹤,不是先帝做的?


    建始帝當初還沒有被廢,但是已經遭到先帝的猜疑,處境很是艱難,不可能自斷臂膀。


    算了,這事輪不到他操心。


    他隻負責找人,順便將人帶回去。


    陳觀樓讓梁公公準備了馬車,並且安排兩個小黃門路上伺候太傅的起居生活。他不懂照顧人,他隻會扛著人一路疾馳。太傅的身體肯定受不了,隻能乘坐馬車前往京城。


    梁公公滿口答應。


    準備了兩輛馬車,安排了車夫,小黃門。問他要不要宮女伺候,他嫌麻煩就沒要。


    梁公公表情顯得有點可惜,“在行宮當差的宮女都怪可憐的。你要是能帶回去兩個,之後跟宮裏頭說一聲,說不定她們就能提前出宮。就算出不了宮,大概率也能留在京城當差,好過行宮當差。”


    陳觀樓聞言,依舊不改主意。


    這一路山高水長,趕回京城,帶著宮女在身邊,著實麻煩。他還要分心關照。


    他急著回京城,沒有多做停留,一切準備妥當,啟程。


    他身上有公文,一路在驛站吃喝。


    天下百姓窮困潦倒,朝廷沒錢,驛站的條件明顯有下降的趨勢。路上遇到幾波回京述職的官員,在驛站點菜,點一個沒有,點兩個沒有。有什麽?就隻有一些土特產,野味都少了許多,得碰運氣。


    他記得上回去南邊押送犯人,也是住驛站,那個時候,驛站的條件還不錯。吃的挺好,各種野味都有。


    才過去一年而已,驛站都到了難以支撐的地步。


    天下局勢敗壞得太快了。


    老皇帝死得不冤。


    老東西如果繼續活著,這天下還要被繼續糟蹋。最慘的還是普通人。


    路上土匪賊寇很多,一路上都是打劫的。有陳觀樓在,這些小蝦米都不足為懼。但是,考慮到太傅他老人家的身體,沒辦法一直趕路,隻能走走停停,路程被無限拉長。


    途中經過大城市,還要為太傅找大夫看病開藥,行程再次被耽誤。


    等到一行人回到京城,已經是十天之後。


    一路風塵仆仆,按照孫道寧的吩咐,將太傅安置在皇莊。陳觀樓還不能走,他得看見孫道寧,親自把人交到對方手中,完成這單任務的交接,才能離開。


    隨便來個人就想帶走太傅,不可能。


    到時候萬一出現意外,扯皮,這事扯不清楚。


    所以,從一開始就要杜絕一切意外的發生。


    等了一天,孫道寧急匆匆趕到皇莊。


    陳觀樓告訴他,“太傅應該是老年癡呆,你進去看看情況。具體的晚點再說。”


    孫道寧點點頭,急忙進了屋看望莊太傅。


    陳觀樓就守在院子裏。他發現,孫道寧此次過來,還帶了幾個明顯是太監身份的人。建始帝的人?


    孫道寧貌似在建始帝跟前很受重視啊,這麽隱秘的事情都交給他來辦。


    小半個時辰過去,孫道寧一臉凝重的從屋裏走出來,揮了揮手,幾個宮裏來的太監齊齊進屋,關起門來,不知道要做什麽。


    孫道寧長歎一聲,十分感慨,“真沒想到,太傅他老人家竟然……哎……這次辛苦你了。多虧了你,太傅才能順利回京。”


    陳觀樓嗤笑一聲,笑話對方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是在東邊的行宮找到太傅。這麽一個大活人,被關在行宮,我就不信宮裏頭沒人知曉情況。陛下要找太傅,宮裏頭能沒動靜?還需要孫大人你出麵,大人又找上我。拐了這麽大一個彎,何故?”


    “你問本官,本官又能問誰。宮裏頭有人知曉真相,不等於陛下也知道。陛下將此事交給本官,是對本官的信任。而本官將事情托付給你,同樣是對你的信任。至於這其中內情,你我都別打聽,知道太多沒好處。”


    陳觀樓哼哼兩聲。


    “行,我不打聽內情,就當個傻子聾子。我的好處費呢?”


    “江圖還沒死,你急什麽急。”孫道寧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陳觀樓挑眉,“孫大人,你不會是想著過河拆橋吧。”


    “胡說八道。你跟本官打交道這麽多年,何曾見過本官出爾反爾,不守信用?在官場混,最重要的一個字,就是:信!重承諾,守信用,方能長久。”


    對對對,守信用就行。


    “我信大人一回。我出去這麽多天,江圖竟然還沒死,你們做事挺有耐心。”


    “人在官場,沒有耐心,是不會長久的。就比如江圖,十年前朝臣們就恨不得喝他血,食他肉。因為先帝護著,一直忍了十年。直到如今,終於有機會找回當年的場子。但凡換個沒耐心的人,早就被江圖給誣陷下了大獄,說不定墳頭上的草都已經一人高。你啊,要學的地方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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