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邊風大。


    帶著水汽的風,撲在臉上,刺骨的冷還帶著濕潤的氣息。稍微坐久一點,整個人仿佛都是濕漉漉的。身上的衣衫都潤了。


    陳觀樓喝著酒,邀請道長也喝上一口。


    道長擺擺手,“多謝小友好意。隻是,事情尚未完成,沒到喝酒的時候。”


    陳觀樓聞言一笑,“道長有何事,不知我是否能幫上忙?”


    “你還真能幫上忙。”


    “什麽忙?”


    “貧道想借你人頭一用,不知小友是否同意。”


    “哈哈哈……”


    陳觀樓大笑出聲,“沒想到我這顆人頭,如此多的人惦記,算得上奇貨可居。道長不在山中修道求長生,偏要下山沾惹紅塵是非,何苦呢。縱然道祖沒有金粉塑身,想來也不會怪罪你。”


    “無量壽福!小友言之有理。然而,貧道曾在道祖跟前立下誓言,要為道祖塑一尊金身。更何況,貧道早年曾欠了別人天大的人情,如今到了歸還人情的時候。還請小友莫要為難貧道,不如就讓貧道取了你的人頭,還了人情如何?道祖金身塑成那一天,貧道定會為你立下牌位,以香火供奉。”


    陳觀樓麵帶譏諷,笑道:“道長好生為難人,這叫我如何是好。”


    “此事簡單。小友坐著不動,貧道取人頭的手法極為熟練,保證你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道長以前莫非是屠夫?”陳觀樓裝作好奇的模樣詢問道。


    誰能想到,道長竟然點頭承認,“雖不是正經的屠夫,卻也相差不大。貧道以前吃當兵這碗飯,這碗飯不好吃啊,時常都是夾生飯。幸運的是,貧道遇到兩位貴人。第一位貴人,已經不在了。第二位貴人,於我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恩。你說,如此大的恩情,該不該還?”


    “該還!必須還!道長如此重視恩情,何不拿自己的人頭歸還人情,如此才顯得足夠真誠。若是道長擔心人頭送不到恩人手中,大可放心,我願意代勞。”


    陳觀樓真心實意的建議,屬於可行性方案。比起道長要取他人頭還人情的方案,靠譜多了。


    道長卻遺憾的搖頭,“隻可惜,貧道這顆人頭不值錢。不過小友的人頭就值錢了,黃金千兩,好貴的。”


    陳觀樓笑了起來,“說來說去,道長即便做了道士,卻依舊不改軍中殺人嗜血的本性。你這個道士做得不稱職,你不該在此釣魚,應該回歸軍營,做回你的老本行。


    正好,金州正在打仗,你去投軍,至少也是個小頭目起步。以你的本事,一年之內就能升官發財。


    聽聞金州反賊手裏頭有大筆財寶,整個金州都被他們搜刮遍了。隻需一年之間,你就能拿到比一千兩黃金多出好幾倍的財物,別說塑一個金身,就是給道祖塑十個八個金身也有剩餘!”


    道長望著濤濤江水,“小友的意見很中肯,隻可惜昔日貧道曾立下誓言,這輩子再也不吃當兵這碗夾生飯。如今,隻要能取到小友的項上人頭,就能為道祖塑造金身。還望小友成全。”


    陳觀樓連連歎氣,表示非常遺憾,“道長何苦執迷不悟,就不怕誤了性命嗎?”


    “貧道自成年後,無數人想要貧道的腦袋。至今,貧道還能河邊垂釣。不知小友的功夫可有吹噓的那般厲害。”


    陳觀樓哈哈一笑,指著河麵,“道長,船來了,我該走了。”


    “小友何苦非要為難貧道。無量壽福,貧道此刻要借小友人頭一用!”


    話落!


    刀出!


    諸事畢,船行河中。


    屍體飄過船舷,船工驚歎了一聲,“這世道越發不太平。誰如此殘暴,連出家的道士都不放過。”


    “可憐好好的道士,最終落得葬身魚腹的下場。”陳觀樓背負大刀,走進船艙,“船家若是同情那道士,不如將屍體帶上岸,挖個坑埋了。”


    “不可不可。死在河中的死鬼,葬身魚腹此乃天公地道。老朽區區船工,豈能幹涉他人生死。”


    “有道理。”


    船靠岸。


    陳觀樓支付了船資,回頭看著船工,“受累了!”


    “不累不累,客官走好。”


    陳觀樓揮揮手,背後仿佛長了一雙眼,刺向他飛鏢於半空中突然停住,緊接著直接往回飛,深深紮進船工的脖頸中。


    船工捂著脖頸,至死都想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砰!


    屍體倒伏在船板上,船隻由河水帶著,在河中飄蕩。一個浪花打來,翻船,沉沒,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途中,數次改頭換麵,陳觀樓終於擺脫了身後的尾巴。


    他於名山大川之中穿行,尋找所謂的武學大師,實則是在打聽萬峰山的來曆。正如胡家老爺子所說,很多人聽都沒聽過萬峰山,更無從了解。個別人聽說過,也隻知道隻言片語。


    這是一個偶爾出現在江湖上極為隱秘的宗門。


    眼看著馬上就要封賬過年,陳觀樓無奈之下隻能放棄打聽,急匆匆趕回京城。


    休整了一天,銷假上班。


    兩位範大人見他如期歸來,都很高興。


    尤其是小範大人,最近同陳觀新打得火熱。陳觀新別的本事沒有,吃喝嫖賭的本事,滿京城就沒他不知道的地。


    由他領著,小範大人這一段時間著實開了眼。


    小範大人發了話,鑒於陳觀新表現優秀,平日可以不用下天牢。但是該他分潤的錢,一文錢都不能少。人來了,就得占一個名額。


    肖金是老油條,不想惹事,就攛掇錢富貴告狀。


    錢富貴猶猶豫豫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陳觀樓眉眼微微一挑,“有什麽話就說。忘了我以前叮囑的,在我麵前不必如此謹慎小心。我不是小肚雞腸愛記仇的人。相處這麽長時間,可曾見我打擊報複過誰。”


    石班頭不服!


    錢富貴尬笑一聲,“是這樣的,陳頭不在這段時間,黎新不僅僅是討好小範大人。他還籠絡牢裏的犯官,說是有門路幫忙搞買賣。他似乎是想搶陳頭你的生意。”


    陳觀樓著實有些意外,“他有做成買賣嗎?”


    “時日太短,犯官們都不相信他。不過,保不準以後就有犯官找他販賣古董字畫。陳頭,這事是不是該防一防?黎新一個新人,實在是太不懂規矩。”


    “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會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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