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樓站在牢門外,微微一躬身,對牢裏的二公子說道:“幸不辱命。”


    二公子手持酒杯,半醉半醒地望著他:“見到平公公了!”


    “見了。”


    “平公公沒為難你?”二公子眯著眼睛,像是透過陳觀樓看向天牢外的世界,穿過重重樓宇,思緒到達了王府,又飛快的去到皇宮,看見了那個至高無上的老人。


    “尚好!”陳觀樓並沒有多說什麽,不去抱怨,不去指責。實力低微,不被重視。


    唯有提升自身的實力,方有資格坐看風雲,揮揮衣袖,因果不沾身。


    二公子走到牢門前,很認真的看了他一眼,鄭重說道:“兌現承諾,從此刻起,之前的事情一筆勾銷,本公子絕不追究。”


    “多謝二公子。”陳觀樓拱拱手,算是道謝。“如果二公子沒別的吩咐,小的先退下了。”


    二公子揮揮手,“去吧,去忙你的事。有空記得過來陪本公子聊會天。”


    陳觀樓應了一聲,如釋重負。二公子沒有刁難,這是好事。


    他獨自巡視牢房,這是他特有的放鬆方式。


    “你竟然還沒死?”


    於照安見到接連數天沒露麵的陳觀樓,顯得十分驚詫。


    陳觀樓特嫌棄的看著對方,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到底會不會說話。


    “什麽叫竟然沒死?你就這麽盼著我死。於大人,縱然我有得罪你的地方,也不至於就該死吧。”


    於照安上下打量他,嘖嘖稱奇,“不僅沒死,還完好無損,你是怎麽做到的?”


    “你憑什麽認定我該死?”陳觀樓要和於照安掰扯掰扯,不能讓此人繼續胡說八道。


    於照安嘿嘿一笑,“自從晉王府二公子關進來,你就忙壞了吧。這些天一直沒見你露麵,定是出了什麽事。我瞧著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一個個罕見的嚴肅起來,看來事情不小。二公子那邊出事,你卻還活著,看來事情應該解決了,否則你也沒空巡視牢房。嘖嘖,能在王府這個層次的鬥爭中活下來,你的命可真大。”


    陳觀樓微微眯起眼睛,於照安這人真的太討人嫌,仗著聰明,肆意玩弄人心。


    被對方猜到一鱗半爪的真相,陳觀樓能接受。不能接受的是,對方毫不掩飾的盼著自己死。


    堂堂僉都禦史,同他一個小小獄卒計較,真是丟份。


    “我記得你和晉王殿下是師兄弟?”陳觀樓問起別的事情,“如此說來,於大人很熟悉晉王府。二公子下天牢,你怎麽不擔心。怎麽說,他也是你的晚輩。”


    於照安聞言,哈哈一笑,“一個失敗者,有什麽值得擔心的。”


    “你怎麽能這樣說他,他是為晉王出頭才會被下天牢。現在就說他是失敗者未免太早了點。”


    於照安靠近牢門,小聲反問了一句,“你真的認為二公子關進天牢,原因就這麽簡單?”


    “不然呢?”陳觀樓反問。


    於照安嗤笑一聲,眼神十足的輕蔑,“你啊,沒接觸過王孫貴族,不怪你。看在你辦事還算用心的份上,本官好心告訴你一聲,他們那個圈子裏的人,從來就沒有單純過,自然不會有單純的做一件事就被關進天牢。


    二公子進了天牢,王府那邊是不是沒來過人,甚至無人過問?誰家孩子下了大牢,家人如此冷漠,更何況他下大牢的理由是孝,合理嗎?”


    陳觀樓皺起了眉頭。


    按照於照安的說法,二公子中毒一事,很有必要推敲一番。


    “你是不是也發現了不合理的地方。”於照安得意一笑,很樂意看見陳觀樓在他的指點下一臉懵逼的樣子。


    他很享受這個過程。


    天牢太無聊了,想顯擺都找不到機會。難得遇到一個能跟上他思路的人,偏偏長了一身反骨,死活不受誘惑。


    但凡有個選擇,他早就將陳觀樓五馬分屍。


    然而事實是陳觀樓不能死,死了,他就找不到第二個能說話的人。


    漫漫長夜,實在是難熬。


    再說了,老皇帝倒行逆施,眼下也不是出去的好時候。


    他現在出去,估摸十天半月又要進來,何必折騰。


    老皇帝看他不順眼,他看老皇帝更不順眼,眼下還是離得遠遠的才好。天牢反而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遠離朝堂,遠離老皇帝,卻又能及時得到朝中的消息。


    他見陳觀樓在深思,於是繼續說道:“二公子從來不是一個衝動的人,為何接連兩次犯錯?你難道就沒想過其中的深意嗎?”


    陳觀樓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二公子是故意犯錯,故意被關進天牢。他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對於於照安的話,陳觀樓始終半信半疑,這個人太喜歡玩弄人心,令人不安。若是不小心謹慎點,就會跳進他挖好的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於照安顯得很嘚瑟,“他能得到什麽好處,你自己猜,我隻告訴你他這麽做的一個理由,那就是,二公子在晉王府並不受重視。他是庶出,他的母親早已失寵。他在侯府做客睡姑娘,在宮裏頭頂撞老皇帝,你真的以為這些都是意外嗎?他是受害者嗎?嗬嗬,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順水推舟的事情不做白不做。能從其中謀取利益,便是成功。”


    陳觀樓皺著眉頭,深思於照安話中的含義。二公子果真如此不堪,下天牢,睡姑娘都是一場算計?


    二公子還不到二十歲吧,得有多深的心機,才能算計出這一場大戲。如果於照安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顯然二公子的算計早已被王府某些人看透了,因此王府上下無人過問他的事情。


    順著這麽想下去,二公子中毒一事也就豁然開朗。沒有中毒這回事,他又怎麽能引起王府上層的重視?怎麽引起平公公的關心?


    可是內心還有一道聲音,在反複提醒他,不要上當,不要上當。於照安的話,不可信,他永遠都是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心,誘惑人往坑裏跳。


    “你不信?”於照安很憤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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