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卿輕聲一笑,似乎很開心。


    他合上書本,說道:“陳頭放心,很快你和天牢眾獄卒,就能發一筆橫財,足夠你們瀟灑到年底。”


    陳觀樓了然地點點頭,“承李大人吉言。對了,平江侯起複,掛帥,即將出征金州,平息反賊。”


    “哦!”李少卿感慨了一聲。


    可是陳觀樓卻認為,對方早已知曉此事。因為李少卿表現得太平靜。他一直懷疑,上次李少卿找他賣名家字帖,並且指定隻能賣給大老爺, 其中是不是有什麽勾當。他身在局外,看不透這裏麵內幕。


    他的職責是獄卒,他也不需要了解這些內幕。


    於照安很興奮。


    他不是話癆。隻是在天牢關久了,急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陳觀樓就是最好的選擇。


    從大早上他就盼著陳觀樓從牢門前經過,盼啊盼,就跟望夫石似的,臨近午時的時候可算是盼到了。


    “現在外麵很熱鬧吧。我說什麽來著,遲早會發生逼宮。哈哈哈……太子可有參與其中?”


    他表現得有些急切。


    陳觀樓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說道:“沒聽說關於太子的傳聞。”


    於照安聞言,不由得蹙眉,似乎想不通還有些不滿,“這麽好的機會,太子竟然置身事外?”


    “朝堂上的大事,我一個小小獄卒哪裏懂。於大人可別給我找麻煩。”


    “哪裏是給你找麻煩,我是在給你機會。”於照安眼神輕蔑,冷哼一聲,對陳觀樓不配合的態度大為不滿。


    陳觀樓聞言,嬉笑一聲,“於大人是不是很得意,料事如神,神機妙算。若是大人身在朝堂,而非天牢,這場逼宮你定然能趁機攪風攪雨,出一出風頭。”


    “你錯了!”於照安表情極為嚴肅。他用態度告訴陳觀樓,這是一件極為嚴肅的事情,不可拿來開玩笑,“當官做事,從來都不是為了出風頭。愛出風頭的人,通常也死得很快。陳頭你看本官,像是不顧性命出風頭的人嗎?”


    陳觀樓:……


    他必須讚同於照安的說法。


    隻是有那麽一點點不開心。


    他當然懂得槍打出頭鳥的道理。


    見他沉默不語,於照安就繼續說道:“眼下有個大好的機會,陳頭可想抓住?”


    陳觀樓頻頻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於大人的機會,我可不敢要。我還想長長久久活著。”


    “沒出息!”於照安罵了一句,“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陛下老了,隨時都有可能改天換地。你當真不想一飛衝天?”


    陳觀樓哈哈一笑,正色道:“我可不想死在黎明前的黑夜中。”


    於照安語塞,一副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他真想掐死陳觀樓。沒有人能接連好幾次拒絕他,偏偏陳觀樓做到了。


    陳觀樓不僅拒絕他,還在借機嘲諷他。


    升鬥小民不被利益所誘,簡直稀奇。正因為太過稀少,於照安越發想要誘惑陳觀樓,將對方拖下水。以此證明,沒人能躲過權勢錢財的誘惑,他自可繼續高高在上鄙視世間小民。


    這世間,人人都是俗人,人人都有貪欲。憑什麽陳觀樓可以例外。


    一個螻蟻,也妄想清高做人,嗬嗬!


    於照安十分不屑。


    他要鍥而不舍。隻要一日在天牢,一日不肯放棄。


    陳觀樓此人,必須拿下。


    否則,就讓他離開紅塵俗世。清高的小民,不應活在紅塵俗世中,根本就不該存在。他的存在,會襯托出讀書人之卑劣之惡毒。


    此乃道心,乃是立場,無關是非。


    “高高在上,位列朝堂,掌控他人生死命運,你真不稀罕?”於照安像個惡魔似的,故意裝作大好人,循循善誘。


    陳觀樓嗤笑一聲,他又不是三歲小孩,豈能上這種當。後世的互聯網,早就勘破了階級躍遷的秘密。他自問,除了一張臉,沒有招人稀罕的地方,對方憑什麽提攜他。那麽多二代三代四代,還發愁籮卜坑太少,他一介草民憑啥能搶奪二代三代四代的機會。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於大人,我雖然隻是獄卒,可我不傻。真有位列朝堂的機會,能輪到我?你我打交道一年時間,我敬你是大聰明大才子,運籌帷幄,你卻將我當傻子戲弄,有意思嗎?”


    陳觀樓就差直接指著對方的鼻子大罵:不當人!


    於照安皺起眉頭,“哎,你我之間缺乏基本的信任啊!陳頭啊陳頭,年紀輕輕疑心病如此嚴重,要不得啊!你我之間並無利益衝突,我為何要害你。邏輯不通。”


    “因為你看我不順眼啊!”陳觀樓笑著說道,表情看起來是在開玩笑,眼神卻很冷。


    於照安瞬間張嘴結舌,“你你你……”


    “於大人不必驚慌,這事我們心知肚明就好。你有任何需求說一聲,隻要錢到位,一定滿足。我絕不會因為你看我不順眼,就破壞天牢的規矩。”


    “荒謬!”於照安厲聲嗬斥,“本官豈能同你一個小小獄卒計較。本官哪有你說得那般小肚雞腸。”


    “是不是小肚雞腸,於大人自己最清楚。我還要巡視牢房,就不陪大人閑聊。哦,大人也別惦記我手底下的獄卒,洪壯實死後,大家都害怕得很。”


    “放肆!你竟然敢汙蔑本官。”


    陳觀樓沒和他繼續糾纏,晃悠悠離開了。


    ……


    泰興帝承諾開大朝會,表現出要和朝臣們好好談談的溫和姿態,一副妥協的態度。因此,聚集在宮門外的數百朝臣紛紛退去,不可逼迫君父太急,為人臣子理應恪守本分,為君父分憂。


    大朝會開得就跟菜市場一般,開著開著就吵了起來,互相指責謾罵。兵部官員攻擊戶部官員,戶部官員攻擊兩位丞相。兩位丞相則請老皇帝停止修建宮殿園子,將有限的錢財用在軍事上麵,先解決了金州反賊再說。


    老皇帝則是趁機公布平江侯掛帥出征的消息,讓戶部和兵部好生合作,盡快籌措糧草軍械鎧甲棉服,為平江侯出征做好後勤工作。還要準備一筆錢,用作開拔費。另要準備一筆錢,用作邊軍犒賞。


    不給錢,那幫兵頭是不會動彈的。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隻是,錢從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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