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穀,李長生的大殿中,不時傳來叮當作響的聲音,斷斷續續、時有時無,循著聲音前行,來到一處門前。


    穿過門,一道身影正站在台前,不知道在忙活著什麽,聲音正是從此處傳來。


    “呼......”,台前的人影長舒了一口氣,隨後雙手叉腰,看著眼前的作品。


    江傀看著眼前這個剛剛完成的傀儡,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爺爺江子陵給他留下的物品中,有一封信,信中江子陵介紹了自己此生的的信念,他覺得傀儡有靈,不應該被人隨意踐踏、丟棄。


    當初在棲雲鎮外,江傀在李長生給出的兩個選擇中,選擇了繼續跟隨李長生,然後得到了爺爺留給他的那些東西。


    那時他已經看過了這封信,但是當時的他靈智初開,雖然傀儡的靈智增長速度很快,但是短短一年時間,並不足以讓他見證人生所有的悲歡離合。


    但是這些年來,他看了書,看了很多很多書。


    他看書很快,但並不是囫圇吞棗,書中的每一幅畫麵、每一段文字,在他看過之後,都深深地銘記在他的核心裏。


    這樣的日子過去了好幾年,他看完了李長生給他帶回去的數萬本書籍。


    那些書籍很雜,山水遊記、不知名教派的典籍,小說話本、孩童的學習書本、天文地理的雜記,甚至還有一些人寫的家書、情信。


    江傀每一本都仔細看了,看的津津有味。


    在那些山水遊記中,江傀得知了這方世界原來有那麽多有意思的地方。


    遊記中記載的地方很多很雜,比如某個不知名深山中的小村子,風景如畫。還有某個小鎮子上的人,個個十分好客。某個國家封閉自身,不許外人進入。


    還有的記載著某個地方的景色,百年才能遇見一回,被那人剛好碰見,記在書中,最後被江傀看見。


    如果不是書中記載,江傀此生或許都不會了解那些地方,一村、一鎮、一國,對於逍遙穀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提都不值得提,但是對於那裏的人來說,那是他們生長的家鄉。


    每一個家鄉,都有其值得銘記的地方,不因大小而論。


    那些不知名教派的典籍,種類繁多,拜天教、拜月教、拜人教、日教、月教、牛教、馬教、樹教,這些隻是其中一小部分,還有更多稀奇古怪的教派。


    隻有別人想不到,沒有不存在的教派!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裏,總有一個你聞所未聞的教派。


    那些教派的規模也有很大的差異,有的成為一國國教,風光無兩,結果新皇登基,被新的教派取而代之,下場淒涼。


    有的教派僅僅在村子內,江傀對其中一個教派的印象很深,那是一個叫做槐樹教的教派,人數隻有二十幾人,都是七八十歲的老人。


    江傀為什麽這麽清楚?因為那本教派的典籍上記載的清清楚楚。


    說是宗教典籍,其實隻是一本破爛不堪的破本子,隻有幾頁厚,上麵粗略地記載了槐樹教的成立原因以及教內人士。典籍上的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某個讀過書但不多的人寫的。


    然而這個薄薄的典籍,卻重愈萬斤。


    那是一個叫做槐樹村的小村子,位於一個名為虞國的國家境內,村子裏隻有幾十戶人家,原本雖然貧苦,但是好歹吃穿不愁、家庭和睦。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虞國戰事突起,戰事持續了許多年,村中的壯丁日漸稀少,全部被上麵的大人物招攬為兵。


    剛開始征兵的年齡要求是五十歲,但是隨著戰爭延續,征兵的年齡要求越來越低,四十歲、三十歲、二十歲,最後甚至十幾歲的小娃娃也被抓上戰場,村中隻剩下他們這些七老八十,路都快走不動的老年人。


    他們盼啊盼,盼望戰爭早點結束,他們的兒子、孫子能夠早點回來。


    但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樹木青了又黃,他們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背越發佝僂,等到有些老人含恨去世,依然沒有等到他們兒孫的歸來。


    終於,戰爭結束了,但是他們等到的不是自己兒孫回來的場景,而是他們戰死的消息。


    他們悲傷,但是他們什麽都做不了,那些人的屍首早已就地埋葬,他們也沒能力讓其落葉歸根、魂歸故裏。他們這群老弱病殘,能不能活到第二天還是未知數。


    悲傷的氛圍持續了很久,忽然有一天,一個老人將眾人聚集在一起,說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這個老人的兒子也死在了戰場,他年輕時跟隨私塾先生念了兩年書,在這個偏僻荒涼的村中算得上是一個知識分子,聽到他說有辦法,眾人死寂的眼神中燃起了一點火苗。


    原來他們村中有一株大槐樹,少說有千年之久,數人都難以環抱,這也是他們槐樹村的由來。


    正所謂樹老成精,他以前在某個地方聽說過,如果成立教派,向其誠心祈禱,日積月累之下,大槐樹就會將他們兒孫的魂魄召回,讓其魂歸故裏。


    這個傳說虛無縹緲、漏洞百出,但是對於那群已經心死的老人來說,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就這樣,槐樹教成立了,算上那個老人,一共有二十二名信徒,這是這個村子最後剩下的人了。


    那個老人叫吳二,唯一識字的他,編寫了這本稱得上寒酸的典籍,其中記載了不知道從哪裏東拚西湊而來的句子,來當做教言。


    自此之後,這些老人就每日到大槐樹前祈禱,祈禱他們的兒孫能夠魂歸故裏,這是他們唯一的寄托。


    記載到這裏就結束了,看著這些內容的時候,江傀的眼前浮現了那些身形佝僂、白發蒼蒼的身影,站在大槐樹前,誠心祈求自己兒孫的魂魄能夠歸來的場景。


    看完這些之後,江傀的心中湧起了一股情緒,那種情緒叫做悲傷。


    知曉修行世界的江傀,知道那槐樹是不可能將那些魂魄召回的。


    典籍不知道記載於何年何月,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但是如今這典籍出現在江傀手中,已經說明了一切,那些人早已不在,槐樹村或許也不複存在。


    江傀能夠想象,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槐樹前的老人逐漸減少,二十二、二十一、二十,那些老人去世的前一天,或許還在那槐樹前誠心祈禱。


    槐樹教的人一個個減少,但是那些剩下的老人並沒有因此鬆懈。


    一天天,一年年,大槐樹前的老人越來越少,直至隻剩下最後一人,獨自坐在槐樹前,心中默念著那些前後不通的教言,心中一遍遍祈禱兒孫的魂魄能夠歸來。


    最後,槐樹前空無一人,那個稱得上寒酸的槐樹教沒了,而那本承載了二十二名老者全部信念的典籍,經過一路路顛沛流離,來到江傀的手中。


    每一個教派都有其不同的訴求、不同的內容、不同的規則,如今這些都化為江傀核心中的知識,在其中融合糾纏。


    還有那些信,江傀在閱讀每一封信的時候,眼前仿佛出現了寫信人的虛影,正在一句句念著自己寫的信。


    這些紛雜的書籍都進入了江傀的核心之中,每閱讀一本書籍,他總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麽變化,但是那種變化悄無聲息、不可捉摸,他也隻是隱約感覺罷了。


    在讀完這些書籍之後,江傀再次讀了爺爺留給他的那封信。


    與第一遍不同的是,這次江傀的眼前仿佛出現了爺爺的身影,那道身影十分憔悴、單薄,但是在看到那道虛影之時,江傀卻感到無比的踏實、心安。


    與爺爺在一起之時,他的心智還十分懵懂,當時的他並不理解爺爺的一舉一動,但是在他心智成熟之後,那些記憶又被他重新翻起,那時的他才明白,爺爺到底做了什麽。


    那是自己誕生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他教自己說出第一句話,教自己走出第一步路。


    當他做對時,爺爺會用他幹癟卻溫暖的手掌輕撫他的腦袋,當他做的一團糟之時,爺爺會笑著說不要緊,然後一遍遍教導他。


    雖然時間並不算長,但是這些記憶他永遠不會遺忘,他對爺爺的感情,也永遠不會變化。


    坐在桌前的爺爺,用江傀熟悉的聲音,一句句讀著信中的內容,這次江傀一字一字聽得很仔細。


    聽完之後,江傀閉上眼睛,沉默了許久,信中的內容在他的心中反複回蕩,許久之後,江傀張開了雙眼,而這次他的眼神中帶著堅定。


    在那之後,江傀對於傀儡的研究有了更清晰地方向,今天這個傀儡正是他信念的體現。


    江傀催動傀儡身上的靈石,一道白色壁障從傀儡身上出現,隨後迅速擴大,籠罩了半個房間。


    這就是這個傀儡的作用,他也隻有這一個作用。


    爺爺覺得傀儡有靈,不應被人類毫不珍惜,被榨幹使用價值後無情拋棄,此前江傀認同這個理念,但隻是淺顯的認同。


    而在他再次讀完爺爺的信之後,他最終完全理解了爺爺這個信念,並將其作為此後自己要踐行的道路。


    爺爺此前不願製作戰鬥傀儡,不願看到自己的傀儡支離破碎,因此隻願意做功能性、偵察型的傀儡。


    江傀有著自己的理解,他要的不僅僅是這些,今天這個傀儡彰顯了江傀的理念,那就是守護。


    而從此之後,他的傀儡也隻有一個用處:守護!


    守護他人,也守護傀儡自己。


    .................


    二合一(?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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