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二十八年,就在全國一片忙碌中,悄然過去了。


    原本,彭破虜和彭克計劃的,讓他過年的時候回應天府,將婚事定下來的事情,也暫時擱置了下來。


    建州冬天太冷了,是真的大雪封山,進出很困難。


    而開春化雪之後,彭克身上的擔子很重,也無法離開建州太久。


    一時半會的,恐怕彭克是沒辦法回應天府娶老婆了。


    這無疑是給原本就有些難過的彭克,又一個沉重的打擊。


    這個春節,他是和麾下的一萬多士卒們,一起在烏拉城過的。


    雖然舉目無親,不過戰友同袍們聚在一起,殺雞宰羊,倒也過了一個還算不錯的新年。


    戰士們的情緒也都還挺高亢的。


    畢竟現在的困難隻是暫時的。


    開春之後,他們的家屬會第一批送來與之團聚,家家戶戶都有二百畝田領,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不過比起建州這邊的一片生機勃勃。


    建州隔壁的大寧都司,就不是這麽的安穩了。


    ......


    洪武二十九年的正月初八。


    大明有一個習俗,正月初八為眾星下界之日,需要製小燈燃而祭之,稱為順星,也稱祭星、接星。


    依照道教和星象家的說法,每人每年都有一位值年星宿。


    人的一年命運如何,完全操在這位值年星宿手裏,而每年正月初八日為諸星君聚會之期,又傳為“諸星下界”之日,故在這天祭祀星君,便有可能獲得星君的垂佑。


    初八當天的晚間,天上星鬥出齊後,大寧都司新城衛的百姓們,便準備要舉行順星的祭祀儀式了。


    大寧都司,雖然是一個都司,但是也並非就沒有百姓了。


    原本,在故宋時期,大寧的土地上,就生活著很多北方遊牧民族從中原掠奪過去的漢人,以及以前燕趙之地的漢人。


    後來大明收複燕雲十六州,並且進一步的掌握了大寧這塊長城喜峰口外的塞上九十城後,便在此成立了大寧都司,將其納入管理。


    後來又從內陸,將邊軍的軍屬移民到了大寧,充實了大寧的漢人群體。


    現在整個大寧,大約有一百多萬百姓,其中三十萬是土生土長的大寧人,七十萬是內陸遷移來的漢人。


    大寧都司成立八年以來,在源源不斷的漢人移民影響下,現在大寧內的社會狀況,已經漢化很多了。


    甚至漢人的習俗,在這裏被更為重視。


    內陸有很多地方,都已經不在正月初八舉行“順星”儀式了,但是在大寧,這種華夏傳統習俗,還是被嚴格執行,乃至發揚光大了。


    為的就是讓依附大寧的遊牧部落,和當地脫離中原數百年的漢人後裔,重新回歸華夏的懷抱。


    剛要入夜的時候,大寧都司新城衛下轄的東落縣中,家家戶戶都燈火通明。


    一盞盞用香油浸撚的黃、白二色燈花紙撚成的燈花,被掛到了每一家百姓的窗戶外。


    各家中的小院內,兩張印有著星科、朱雀、玄武,和“本命延年壽星君“的神碼,二張前後撂在一起,夾在神紙夾子上,放在院中天地桌後方正中受祀,桌上擺滿了各種貢品。


    當夜空徹底暗下,天上的星鬥齊明後。


    各家的主婦們,便拿出了很多燈花,分別擺放在寢室、廚房、客廳的案頭、炕沿兒、箱櫃以至院內台階、角路、門洞等處,宛若一次燭光晚會。


    家家戶戶的長輩們,都帶著孩子,或坐落在門口的台階上,或坐在院子裏,認真而又嚴肅的,向孩子們講解著一些大道理。


    告訴他們,做人要“慎獨”,不能做壞事,更不能明知道錯,還要做,也不能瞞著別人。


    因為流年照命星宿,時刻在監視著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各家還懵懵懂懂的孩子們,在自己長輩的諄諄教導之下,似懂非懂的不斷點著小腦袋。


    一張被凍紅了的小臉,同樣認真而又嚴肅。


    這,便是華夏文明的傳承!


    ......


    東落縣外,便是一片平坦的草原。


    大寧都司下轄的地域,大部分都是草原,大致是內蒙古地區,能夠農耕的地方不多。


    在這裏生活的百姓們,都是以畜牧業為發展中心,養殖牛羊,以此來和內地到此的商人換取糧食。


    牛羊在大明內陸,還是比較貴的。


    所以在大寧這邊生活的百姓,日常生活倒是也還算富足。


    隻不過,在草原上討生活,風險也不小。


    一望無際的平攤草原,既方便了大明百姓們畜牧,同樣也方便了北蠻擾邊打秋風!


    家家戶戶燈火通明,放著燈花的東落縣,在草原上就像是一盞明燈一般顯眼。


    而整個大寧,如此顯眼的城池一共有九十座!


    就在東落縣的百姓們,正在慶祝正月初八這個新年好日子的時候。


    距離東落縣大約十裏外,一隊數量不過千餘的騎兵,正在直衝著東落縣而來。


    隔著老遠,他們就已經能清晰的看到燈火通明的東落縣。


    領頭奔襲的一個騎手,轉頭對著身旁胡子茂密,身寬體胖,壓得駿馬都有些吃力,一看就很勇猛的首領說道:


    “那兒班那顏(千戶),前麵便是明人在草原上設立的縣城了。”


    “以前這裏是我們聖族的遊牧地!”


    “被可恥的明人占領後,他們反而在這天賜之地放起了牧!”


    “這個城池裏,最起碼有一萬隻成年羊,兩千多頭成年牛,和一千多匹駿馬!”


    “我們隻要搶一把,足夠整個部族度過這個難熬的冬天了。”


    被稱為“那兒班那顏”的那個北蠻頭子,猙獰一笑,大吼道:“兒郎們!部族能不能過好這個冬天,就看今天了!”


    “都給我拿出你們所有的力量!”


    “就算死,也得從明人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都跟我,衝!”


    “嘿!嘿!嘿!”每一個騎手,臉上都一片狠色,大聲回應!


    顯然,他們不是來和大明百姓愉快共慶新年的。


    這是一支,來大寧都司劫掠的北蠻遊騎兵!


    “咚!咚!咚!”


    “咚!咚!咚!”


    激烈的鼓聲,從東落縣的城牆之上,響徹了起來。


    正在享受著新年氣氛,說說笑笑的互道“星禧”的東落縣百姓,聽到這鼓聲,全部臉色劇變。


    “蠻人又來寇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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