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麵館開業第一天,大雙忙了一整天,等到賓客散盡,天也差不多全黑了。


    大力偷偷地站在大雙麵館對麵,看她一個人在洗碗,收拾桌椅。她滿臉的疲憊還夾雜著些許興奮和喜悅,大雙看上去又勤勞、又漂亮,大力看得入了神,越看越喜歡,他就喜歡這種善良、率真、勤快、不做作的姑娘。


    “我來吧!”大力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進去,話音剛落就開始幫著收拾桌椅。


    大雙被嚇了一跳,說:“大力?你咋來了?你啥時候來的?”


    “就剛來,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怕打擾到你。不過,我看你還是需要人幫忙的,我幫你一起幹吧,幹完了,你也早點兒回家休息,明天一早,你還得開門做生意呢。”大力的話裏,句句都透出來對大雙的關心與嗬護。


    “沒事兒,我都有計劃的,我應付得過來。”大雙也感受到了大力的關心,笑嗬嗬地說。


    “大雙,我知道你能幹,你能應付,但是你這店裏還是需要一個幫忙的人手,不然啊,這時間久了,你的身體會熬不住的。”大力認真地說。


    大雙看了看大力強健有力的身影,“嗯……你說的倒也對,不過我這剛開張,我勁頭還大著呢。”大雙笑了笑,也算是婉拒了大力的好意。


    “秦媽和張嬸兒畢竟年紀大了,狗子哥還得多照顧花兒姐,再說了,家裏苗苗和大壯還得有人照應,哪兒還有人手來幫你啊。”大力走到大雙麵前,看著她說。


    大雙看大力好像靠得很近,趕緊退後了一步,假裝收拾起灶台來。“沒事兒!我一個人能行的。”


    “這樣吧,我反正有力氣,我沒事兒的時候,就來幫你。”大力毛遂自薦,這才道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不用不用!你還得做你自己的事兒呢……”大雙覺得大力有點兒積極過頭了,也覺得非親非故的,這樣使喚他很不合適。


    “沒事兒的,我是自願的,而且,我不要工錢!你不用管我,我自己過來,自己走,絕對不影響你做生意。”大力極力勸說著大雙。


    大雙不知道怎麽回應大力,但如果不問清楚,大力總這樣上趕著幫忙,也容易讓別人說閑話。大雙隻好放下了手裏的活,鼓起勇氣站在大力麵前,盯著他的眼睛問:“那你實話告訴我,你老是這麽上趕著幫我,到底是圖什麽?”


    大力看著眼前的大雙,緊張地不敢呼吸,也忘了說話。


    “你要是說不出合理的理由,我以後都不會接受你的任何幫助的,我不想讓別人說閑話。”大雙認真地說。


    大力想說,又不敢說。他知道,隨便編個理由是騙不過大雙的,可要是說了實話,就可能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大雙等了好一會兒,大力還是像被點了穴一樣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大雙心裏有點兒氣,她拉起大力的衣服就把他往外拖。“走吧走吧,別在我這兒待著,我這兒已經打烊了。”


    “別啊!大雙,你別啊大雙!”大力苦苦哀求著,可大雙還是不鬆手,一直把他往店外推。


    “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大雙這才停了下來,鬆開手看著大力,“那你說吧,我聽著。”


    “那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行嗎?”大力高高壯壯的樣子,和他畏畏縮縮說話的語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倒也顯得有幾分可愛。


    “我不生氣,也不揍你,行了吧!”大雙氣得叉著腰,心想怎麽有這麽磨嘰的人,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


    “好,那我說……我……我……”話到嘴邊,大力還是缺點兒勇氣。


    “你什麽你?算了算了,你別說了,我也不想聽了,你走吧。”大雙氣得伸出手,想要一把把大力給推出去。


    可沒想到,這次大力卻沒有讓步,他怕真的沒機會說了,於是猛地往前走了一步,抵住了大雙的手。“我看上你了!”


    大力喘著粗氣,心髒“撲通撲通”地亂跳,他靜靜地等待著大雙對他表白的宣判。他知道自己不配,畢竟大雙是狗子的閨女兒,但他就是喜歡上大雙了,這也是既成的事實。大力不想違背自己的內心,即便他不知道自己以後的路到底應該怎麽走。


    大雙被大力的這句話給鎮住了,她心裏確實隱約有感覺,但沒有想到,大壯這次竟然這麽直接就說了出來。


    大雙盯著大力的眼睛,大力的眼睛通紅通紅的,額頭上的青筋也爆了出來。大力咬著牙關,沒有說話,心裏想著憑大雙的性格,她的一個巴掌可能很快就要落在自己的臉上。


    而大雙卻突然抿著嘴笑了,她若無其事地說:“幹活兒吧,別光杵在這兒了。”


    大力愣了一會兒,聽到大雙又催他,方才回過神來。“哎!好嘞!”大力立馬忙活了起來。他做夢也沒想到,大雙會是這樣的反應。這說明什麽?難道不是說明大雙並不討厭自己嗎?大力越想越高興,活兒幹得也很起勁。他時不時地偷偷看看大雙,心裏樂開了花。


    倆人一起打掃完店裏,大力站在門口,仍不肯離開。


    “今天辛苦你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回去早點兒休息吧!”大雙說。


    “我送你回去。”大力說。


    “不用了,你再送我回去,你到家都什麽時候了,還睡覺嗎?”大雙笑了笑,開玩笑地說:“不用擔心,我這體格子,一般人不敢惹我的。”


    “那也不行,你是個大姑娘,大半夜的怎麽能讓你自己回去,走吧,我送你。”大力走在大雙前麵,向她點了點頭。


    大雙不好意思地笑了,隻好跟在大力身後走著。


    大力往後退了幾步,和大雙並排走著。他低頭看了看大雙,想要接著之前的話題,試探試探大雙的想法。


    “大雙。”大力輕聲說。


    “咋的?什麽事兒你說。”大雙沒有抬頭,隻盯著他們兩個人被月光拉長的影子看。


    “剛才……你沒生氣吧?”大力小聲問道。


    “生氣?生什麽氣?”大雙隻好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就是……我說看上你了。我沒有對你不尊重,我說的都是真的!但是我也知道,我自己不夠好,所以……希望你不要見怪。”大力小心地偷瞄著大雙的表情,生怕她不高興。


    大雙抬起頭,看了看大力,說:“你這個人,心思和看上去一點兒也不一樣。”


    “這話什麽意思?哪兒不一樣了?”大力怕大雙誤會,覺得他心口不一、滿嘴謊話。


    “你看著是個身強體壯的漢子,實際上,你膽子小得很。”大雙笑著說。


    “誰說的?我膽子不小!不信,你隨便試!”大力急了,他怕大雙覺得他不爺們兒,從而嫌棄他。


    “你看你跟我說話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像隻老鼠一樣膽小。”大雙覺得大力很有意思,故意逗他玩兒。


    “那我隻是跟你說話時這樣,平時我可不這樣……”大力委屈巴巴地說。


    “是嗎?可是我偏偏不喜歡膽小的男人。”大雙拉長了聲音說。


    “那……那我改!但你可不能覺得我說話做事沒教養,我本來就是個粗人……”大力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收得太緊了,大雙說她不喜歡;但要是放開了做自己,就怕大雙會更加不喜歡了。


    “你以後就不要太拘謹了,不然我都覺得別扭。其實,我也不是什麽有教養的人。”大雙看著大力笑了。


    大力也被大雙逗笑了,他覺得大雙真的是與眾不同的好姑娘,別的姑娘都在想方設法地偽裝自己,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千金大小姐,生怕別人看不起自己;可大雙呢,偏偏就反著來,她總是直接告訴別人,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不要對她有什麽過高的期待。這反而讓大力覺得大雙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她就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最特別的好姑娘。


    “那太好了,我也不是很有教養,哈哈哈哈!”大力附和道。


    大雙和大力一路上走得很慢,但不知不覺的,還是快走到了家。


    花兒看天色太晚,大雙遲遲沒回來,於是讓狗子去巷子口迎著她。狗子靠在牆邊,遠遠地就看見大力送大雙回來了。他立馬躲進牆角的黑暗裏,暗中觀察著這倆人。


    大力和大雙有說有笑地從狗子附近路過,竟都沒有發現他。狗子在黑暗中感到一陣失落,父親的關懷好像一下子就顯得很多餘了。狗子隻好繼續躲在黑暗中,看著這倆人一起走到家門口。


    “好了,我到了,你趕緊回去吧。”大雙小聲說。


    “你先進去,我看你進去了,我就走。”大力黏黏糊糊的,不願意先離開。


    “哼……”狗子在黑暗中冷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一看就沒什麽好心思!”


    大雙看了看大力,轉身進了院子,關上了門。可大力呢,還站在院子門口,沒有離開。他伸著頭往裏看,也不知道還在等些什麽。


    狗子決定,要好好嚇唬嚇唬大力,於是從黑暗裏走了出來,悄悄走到了大力身後。


    “看什麽呢!”狗子把手背在身後,突然大吼了一句。


    大力被嚇得渾身一激靈,他定睛一看,竟然是狗子。“狗子哥!你……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我家門口,這有什麽好稀奇的?倒是你,你在這兒幹嘛?”狗子質問道。


    “我……”大力覺得不應該對狗子撒謊,很有可能狗子以後就是自己的老丈人,於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實情。


    “你的意思是,你去幫大雙收拾店裏,又把她給送回來了?”狗子一臉不信任地說。


    大力使勁兒地點了點頭,“是的!狗子哥,要是沒什麽事兒,那我就先回去了!”大力想趕緊逃離現場,避開狗子的詢問。


    “你等等!”狗子一下又叫住了他。


    “還有什麽事兒?狗子哥。”大力尷尬地笑著問。


    “話還沒說清楚呢,你急著跑啥?難道是心裏有鬼?”狗子眯著眼睛,盯著大力問。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大力擺了擺手,也知道自己這會沒那麽輕易糊弄過去了。


    “那你就老實交代吧,不要什麽都讓我來問。”狗子找了塊石頭,就地坐下,準備看大力還想怎麽辯解。


    大力緩緩走到狗子身前,老老實實地說:“其實……我喜歡大雙……”


    狗子瞪大了眼睛,看著大力沒說話,因為他也沒想到,大力竟然這麽直白地就把這事給說了出來。


    “狗子哥,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麽壞事兒的!我就是想幫幫大雙,我看她一個人開麵館兒挺辛苦的,我幫她也不求回報。”大力解釋道。


    “你要是敢欺負她,我就撕了你!雖然我平時對你還不錯,但你要是敢欺負我閨女兒,你就等著瞧吧!”狗子嚴肅地警告大力說。


    “不會的!狗子哥!我隻想護著她!我從來沒想過別的事情。”大力真誠的樣子也不像在騙人。


    “這事兒,你跟大雙說了嗎?”狗子問。


    “剛才……就剛才,說了……”大力低下了頭,就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兒一樣。


    “那大雙怎麽說?”狗子不敢問大雙,隻好逼問大力。


    “我說我也喜歡他!”大雙突然打開院子門走了出來。原來,她一直躲在門後,想等大力走了再進屋,結果卻聽到了狗子和大力的對話。


    “爸,你別為難他了,他沒對我做什麽。”大雙覺得有點兒丟人,於是拉著狗子讓他趕緊進屋。


    “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狗子甩開了大雙的手,激動地問。


    “我說別為難他!”大雙這次說得更大聲了。


    “不對!再上一句!”狗子不依不饒地問。


    大雙瞥了瞥狗子,嘟嘟囔囔地說:“我剛才說,我也喜歡他。”


    大力的眼睛突然像發著光一樣地看著大雙,嘴角也不由得咧到了耳朵根兒。狗子懷疑自己聽錯了,可大雙清清楚楚地說了兩回。


    “狗子!你快進來吧!別摻和了!”花兒站在堂屋門口喊道。


    狗子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大力,又指了指大雙,氣呼呼地進屋了。


    大力看著大雙笑了,大雙也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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