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料峭,大雪在空中亂舞,不知不覺,一年又要過去了,下個月就該過年了。


    花兒和狗子一起弄著臘肉和香腸,為過個熱熱鬧鬧的年做著準備。


    “走!走遠點!”狗子用腳支開了口水直流的阿丟。阿丟兩眼直直地看著盆裏的肉,口水一直拖到了地上。


    “這生的,不能吃!你看你饞的。香死了吧?”花兒和阿丟說。


    豆豆伸著小腦袋,看著阿丟說:“不能吃,還是生的。花兒姐姐煮熟了吃。”


    阿丟眨巴眨巴眼,似懂非懂地甩了甩頭。


    “咱豆豆現在越來越會說了,小嘴兒伶俐得很啊。”花兒灌著香腸說。


    “天天跟你在一塊兒,能不會說嗎?是你教得好!”狗子說。


    “你這啥意思?你嫌我話多唄?”花兒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故意瞪著狗子。


    “我哪兒敢啊!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說你不好啊!”狗子一副厚臉皮的樣兒。


    “這還差不多……嗯!這酒真香!這做出來的香腸一定很好吃!”花兒深吸一口氣,聞了聞盆裏調好的肉餡。


    “隻可惜還得曬一陣子,現在隻能聞聞,真是誘人啊!”狗子也聞了聞,讚歎道。


    冬日的暖陽,是老天爺給的最珍貴的禮物,曬在身上,整個人都暖融融的,時不時還要舒服地打個寒顫。


    “豆豆,坐這兒來,和小花一起曬曬太陽!你看阿丟多精啊,都趴這兒曬半天了!”花兒對著豆豆招招手。


    豆豆乖巧地端著小木凳慢慢挪過來,坐在花兒旁邊,兩隻小手乖乖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小手兒冷不冷,來,花兒姐姐給你搓搓。”花兒把那雙肉嘟嘟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對著哈了幾口氣,輕輕地搓起來。


    “不冷,豆豆暖和。”豆豆笑眯眯地說。


    “腳冷不?冷的話,就把你的腳塞到阿丟肚子下麵,阿丟身上熱乎!”花兒用自己的頭抵著豆豆的小腦袋,故意小聲說。


    阿丟突然回過頭看著她倆,好像聽見了他們的詭計。


    “哈哈哈哈!”姐倆兒開心地笑著。


    豆豆手裏捧著一個小蘋果,張大嘴巴認真地啃著。阿丟蹲坐在一邊,眼巴巴地看著,等著她吃完以後剩下的核兒。


    “花兒在嗎?”


    “在!誰啊?”花兒走出來一看,原來是阿來的主人,那個老爺爺。


    “爺爺,是你啊!你怎麽來啦?你找我有事?”花兒驚訝地說。


    “我去你們原來住的地方找你們,周圍的人說,你們早已經搬走了,這才打聽著找到這兒來。”老爺爺看上去有點虛弱的樣子。


    “您進來坐,進來說吧!”花兒看老爺爺累得氣喘籲籲。


    “喝杯茶吧!爺爺,你別急,慢慢說。”花兒自己也坐了下來。


    “花兒啊,狗子呢?”老爺爺問道。


    “他臨時有事兒出去了,沒事兒,您跟我說也一樣,等他回來我轉告給他就行。”


    “好……我老伴兒……她走啦。”老爺爺垂下了頭。


    “走了?”花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您是說奶奶她……”


    “對,走了,前幾天走的……”老爺爺哀傷地說,“兩個月前我老伴兒突然感覺身體不舒服,生病了。我給她找了醫生,也吃了藥,但一直也不見好,她就一直在床上躺著。誰知,躺著躺著,人就走了……”


    花兒一時不知說什麽是好,那個慈祥可愛的老太太,前陣子還來叫阿丟去他們家看阿來和剛出生的小狗崽子,現在卻已經不在人世間了。


    “爺爺,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您節哀順變。有什麽能幫忙的,您千萬別客氣,就當我和狗子是您孫子、孫女,直說就行!您自己千萬記得保重好身體啊!”花兒感到世事無常,擔心爺爺傷心過度,照顧不好自己。


    “不用擔心我,我這麽大年紀了,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有樁事,要麻煩你們。”


    “啥事兒您說,能幫上的我們一定竭盡所能。”花兒態度懇切。


    “就是多多,它這些天一直不吃不喝的,我怕它熬不住啊。自從我老伴兒走了以後,多多也變得安靜了,經常趴在那兒半天不動,一聲不吭的。哎……看得我心裏也不好受。”老爺爺端起了那杯水,但卻一口都沒喝,又把水杯放下了。


    阿丟一直站在一邊,聽老爺爺說話,著急地轉來轉去,坐立不安。


    “你們都知道,我老伴兒生前最喜歡多多了,我們老兩口兒子走了以後,多多就是她的命啊,多多就是她的牽掛。她要是知道多多不吃不喝的,該有多著急啊。我想著,是不是能讓阿丟過去看看它。”老爺爺說。


    “那當然好啊!”花兒趕緊回答,她轉身看著阿丟,“阿丟,你是不是也想去看看阿來?”


    阿丟跑到豆豆身邊,又看著花兒。


    花兒立刻懂了,“阿丟你去吧,放心,豆豆有我看著呢,你記得早點回來。”


    花兒話音剛落,阿丟撒腿就跑。


    “阿丟是個重情重義的。”老爺爺說,“那我就不打擾啦,我趕緊跟上它,屋裏門還鎖著呢,那我也回去啦。”


    “好,那爺爺您別急,您慢點兒走,路上小心點兒!”花兒趕緊扶老爺爺起身。


    “好,好。”爺爺說完,邁著蹣跚的步子走了。


    花兒看阿丟已經跑沒影兒了,老爺爺趕路的背影實在讓人心疼,沒了老奶奶的陪伴,他現在該有多孤單啊。


    阿丟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阿來家門口。老爺爺走得慢,還沒回來,阿丟著急地在門口等著,它往裏叫了幾聲,不久,就聽到了阿來和小狗崽們的回應。阿丟在門口轉來轉去,終於,看到了老爺爺的身影,老爺爺正努力地往回走,阿丟迎上前去,陪著老爺爺一起慢慢走到家門口。


    老爺爺一打開門,阿丟就“嗖”地一聲衝了進去。等老爺爺進去時,已經看到阿丟圍著阿來和小狗崽們轉來轉去了。


    阿來一直悶悶不樂地趴著,眼睛卻一直看著阿丟,阿丟於是停下腳步,靜靜地和阿來趴在一起,用舌頭舔著阿來。


    老爺爺坐在椅子上,盯著它們看了許久,不住地抹著眼淚。他的的老伴兒沒了,以後再也看不到她了。他看著阿丟和阿來,又想起自己老伴兒還在的時候老兩口的幸福時光。


    老爺爺看著阿丟和自己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的樣子,替它感到滿足、幸福。老爺爺想,無論阿來結果如何,這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花兒在給大家端菜,讓狗子幫忙擺好碗筷。


    一邊的豆豆突然說:“阿丟也吃飯。”


    花兒欣慰地看著豆豆:“豆豆先吃,阿丟狗狗回來再吃。”


    狗子問:“是啊,阿丟呢?回來沒看到它。”


    “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唉……”花兒深深歎了口氣。


    於是,花兒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狗子說了一遍,“估計阿丟現在還陪著阿來呢,它中午都沒回來吃飯。”


    “阿丟和阿來,它倆都很重情義,比有些人都懂道理。”狗子說。


    “是啊,所以大家都要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人不在了,才後悔當初沒有好好陪伴。”花兒說。


    花兒又看了看豆豆,小聲問狗子:“豆豆爸媽還沒消息嗎?”


    狗子隻得無奈地搖搖頭。


    花兒憐愛地摸了摸豆豆的頭發,“豆豆多吃點兒,多吃才能長得壯壯的,以後才能更厲害呀。”


    天黑前,阿丟回來了,它無精打采,直接往窩裏一趴。


    花兒把特意留給阿丟的飯菜端到它窩邊,撫摸著阿丟的後背,“阿丟,快吃吧,餓了一天了吧。阿來還好嗎?”


    阿丟爬起來,隨便吃了幾口,飯吃得也不香。它哼唧了幾聲,仿佛在表達自己心情不好,胃口也不好。


    幾天後,老爺爺又來了。


    老爺爺小聲告訴花兒和狗子,阿來死了。他怕阿丟聽見,因為阿丟此時處於和他一樣的境遇,他怕阿丟像他一樣的傷心欲絕,他知道,這樣的日子很難熬。


    老爺爺說:“多多肯定是去陪我老伴兒了,多多是條好狗啊。我也應該早些去陪老伴兒啦。”


    “您別瞎說!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多多還留下幾個小狗崽呢。您自己要保重身體,有什麽事兒需要幫忙的就說,千萬甭客氣!”花兒能感受到,老爺爺逐漸失去了對生活的希望和期盼。


    “那幾隻小狗崽,我打算送人了,我沒有心思再養著它們了。正所謂睹物思人啊,天天看著它們,心裏總是像壓了塊石頭一樣。”老爺爺說,“但這也是阿丟的孩子,我始終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這些對我來說,都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晚上,花兒思來想去,想和狗子商量把小狗崽子們接過來。


    “狗子,咱要不把幾個小狗崽子都收了吧。我看老爺爺那樣兒,確實也無心再顧及它們了。唉……”花兒征求狗子的意見,畢竟,家裏撿來的孩子和狗已經不少了。


    “我當然同意了。這事兒你不用問我,你直接做主就行。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咱倆自己怎麽過來的,咱自己心裏最清楚。要不是總有人有善心、有善舉,估計我們現在都不一定還活著了。”狗子說。


    “我也這麽想,雖然咱們命運多舛,但幸好一直有老天爺照拂。我們接受了別人的善舉,就得回報給其他人。阿丟現在相當於失去了愛人,要是連自己孩子也找不著了,它得多難受。”花兒不忍心看阿丟毫不知情地就失去了所有的親人。


    “是啊,當初,阿丟救過我,也救過你。咱不能做沒有良心的人。”狗子說,“就聽你的,把阿丟的崽子們都接來吧,多是多了點兒,但咱也不差這幾口飯。”


    第二天一早,狗子拎著一個籃子,直接去了老爺爺家裏,他趕緊把小狗崽們都一起抱了回來。


    阿丟看到自己的崽子們都來了,很特別興奮,特別開心,但又跑到門口往遠處看,一直在那裏等著。


    狗子說:“它還不知道呢……”


    花兒走過去,蹲下來和阿丟坐在一起。


    “阿丟啊,阿來它不會來了。”


    阿丟抬頭看著花兒,一動不動。


    “阿來它去陪老奶奶了,老奶奶一個人很孤單啊。不過阿丟你要振作一點,你的崽子們還需要你帶著呢,它們現在隻有爸爸啦。”


    阿丟很通人性,沒有長時間萎靡不振,很快就適應了狗爸爸的角色。它整日裏圍著小崽子們轉,時刻看著它們,有誰亂跑就立刻跑去叼回來。


    狗子說:“阿丟真是個好爸爸,它一定不會不管自己的孩子的。”


    花兒知道狗子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她知道狗子每次觸景生情,心裏都有些難受,“你看,你現在對豆豆這麽好,她還不是你親生的呢。我相信,你以後一定也是個頂好頂好的爸爸。”花兒給狗子豎起了兩個大拇指。


    狗子笑了,“你也一定是好媽媽,我們在一起就一定是個幸福的家庭!”


    “嗯嗯!你、我、阿丟、豆豆、還有阿丟的崽子們,咱們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花兒看狗子高興,她就高興。


    “不不不!是有福同享,有難我當!”狗子哈哈一笑,更正了花兒的說法。


    從這以後,豆豆又有了新角色,那就是“狗頭軍師”!她每天像個領頭兒的,帶著阿丟和它的崽子們一起玩。漸漸的,阿丟也度過了那段悲傷的時光,成了一個熟練的狗爸爸。


    有天,狗子說:“花兒,我那天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阿丟已經不小了,可能有一天,我也會失去它。”


    花兒說:“阿丟在的時候,它開心快樂,就足夠了。而且,他現在天天跟自己的崽子們在一起,應該也沒什麽會遺憾的。如果有一天,阿丟它真的也走了,你還有我啊,也還有阿丟的崽子們陪著我們,它們可都是阿丟生命的延續。我們好好地在一起,就夠了。”


    狗子越來越感覺到,時光很美好,卻更無情。


    時光它無法倒流,但生命中有喜有悲,所以,你真的希望它倒流嗎?


    時光倒流,就真的可以挽回一切嗎?你就真的沒有遺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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