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容聽到這句話後微微一愣,隨後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安德莉亞見狀蹙起眉頭,看起來有些不明白。


    “你在笑什麽?”


    辛容聞言輕輕搖了搖頭,隨後拿起桌麵安德莉亞遞來的果汁,輕輕抿了一口。


    “沒什麽,就是想起了一些比較有趣的事。”


    辛容垂著眼眸,看著杯子中的草莓果粒,腦中開始梳理已知的線索,而後再次開口。


    “所以你這麽千方百計的幫助我們,是為了什麽呢?”


    這個問題辛容一直很想知道。


    他仔細思索了很多種假設,但是都不成立。


    即使他明白,此時的安德莉亞並不是安德莉亞本人,亦或者說,安德莉亞身體中存在著另一個靈魂。


    但是這都不是辛容最關心的。


    辛容隻是不明白,現在的安德莉亞到底為什麽要幫助他們。


    安德莉亞拿著果汁杯,翹了翹小腳,輕輕的歎了口氣。


    “你知道嗎?我見過很多人,很多和你一樣的人。”


    安德莉亞說到這時抬頭看向辛容,盡管眼中依舊是一片空洞,但從她的肢體動作上,辛容可以看得出,她似乎在回憶什麽。


    辛容並沒有打斷她,隻是安靜的等著對方再次開口。


    安德莉亞頓了很久,才緩緩轉過頭,繼續說著。


    “這件事說起來就有些長了,我有點冷,你要不要先陪我去臥室換件衣服?”


    辛容聞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個要求聽上去...不太安全。


    讓玩家和一個未知能力未知秉性未知物種的npc單獨去一個地方,怎麽聽怎麽都覺得不對勁。


    辛容沉吟著,看了看身旁依舊沉睡的霍樊,正欲拒絕時,腦中忽然想起了一陣熟悉的冰冷桌麵播報音。


    【叮咚,由於檢測到玩家抗拒的心理活動,係統再次溫馨提示本次任務內容,請保證安德莉亞的生日聚會可以順利進行,直到結束。在此期間,盡可能的完成她提出的所有要求。注意!玩家完成安德莉亞提出的要求越多,通關任務時的難度越低。祝您好運。】


    係統播報的聲音結束後,辛容的雙眼不自覺的微微眯起。


    差點忘了這一茬,此時的生日宴會並沒有結束。


    這就意味著,安德莉亞提出的要求,他們都要盡量服從。


    辛容轉過頭,看向安德莉亞,正打算說什麽時,安德莉亞搶先開口。


    “怎麽?你害怕我嗎?我幫了你們那麽多次,你竟然還會怕我?看你剛剛的表情,你應該也聽到那所謂的係統提示了吧?”


    安德莉亞的聲音很輕,可字字句句都如同重錘一般落在辛容耳中。


    辛容皺起眉頭,雙眼不自覺的睜大。


    “你...你剛剛說什麽?”


    辛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宴會上管弦樂聲音太大,所以導致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


    安德莉亞聞言挑了挑眉,再次一字一句重複道。


    “我說,看你剛剛的表情,你應該也聽到了那所謂的係統提示音了吧?”


    這一次,安德莉亞說的很慢,甚至說話時一直盯著辛容的眼睛。


    辛容此時才確信,自己並沒有聽錯。


    “你知道係統?你到底是誰?”


    辛容隻感覺後背開始緩緩的冒出冷汗,如今的場景和二人的對話實在是太詭異了些,就連辛容這種心理素質比較高的人都有些接受不了。


    安德莉亞不管是什麽東西,她也始終隻存在於這個副本中,用簡單的話來說,她隻是一名npc。


    她所做的一切事情,按理來說應該都是設定好的,她的意識也隻能存在於此。


    所以,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為什麽此時的安德莉亞會知道【係統】?


    安德莉亞緩緩起身,伸手拉了拉身上披著的羊絨圍巾,打了個哆嗦。


    “這裏太冷了,你考慮好了嗎?要不要和我去安靜的地方說話?比如我的臥室?”


    辛容看著安德莉亞的樣子,一下子有些拿不住主意。


    此時的宴會廳雖說並沒有什麽取暖設備,但是實在說不上冷,甚至因為人多,感覺已經有些悶熱了。


    可辛容看麵前安德莉亞的樣子,不禁心中更加疑惑。


    此時的她嘴唇有些發白,身體的確在微微顫抖,她看起來並沒有說謊,她好像真的很冷。


    辛容深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緩緩站起了身。


    此時的董湉和胡晶晶、梅耶爾正在餐桌旁吃著東西,並沒有關注到這邊的景象,而霍樊依舊沉沉的睡著,眉頭微蹙,臉色泛起不自然的紅暈。


    “你放心,你的朋友們絕對安全,這個我可以向你保證,畢竟,如果我想殺了你們的話,在你們踏進玩具小鎮時,你們就已經死了。”


    安德莉亞雙手環抱,看著辛容的神色,輕聲說著。


    辛容點了點頭,他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安德莉亞此時和辛容坦誠布公的說出這些話,一定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應該就是辛容一直弄不清線索的重要一環。


    所以這一次,盡管他也明白其中的危險,但他還是要去,他必須要弄明白眼前的安德莉亞到底是什麽?為什麽她會清楚係統的存在。


    辛容緩緩站起身,朝安德莉亞點了點頭。


    “希望你說到做到,我們走吧。”


    安德莉亞聞言也點了點頭,隨後伸出手招了招,一名仆人連忙小跑了過來。


    “你去拿一件毛毯給我老師蓋上,除了剩下幾位老師以外,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打擾他睡覺。順便去通知媽咪,我去房間換一套禮服,半個小時後會回來切蛋糕。叫她不要擔心。”


    安德莉亞一邊說一邊伸手指了指沙發上熟睡的霍樊。


    仆人聽到安德莉亞的吩咐後連忙應下,隨後便叫了幾個人,驅散了沙發附近幾名正在喝醉酒的富人。


    “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嗎?和我走吧。”


    安德莉亞一邊說一邊朝辛容眨了眨眼,隨後便抬步走向了左側一個旋轉樓梯的方向。


    辛容再次看了看霍樊沉睡的麵孔,蹙了蹙眉,還是抬步跟上了前方的安德莉亞。


    隨著二人越走越遠,在霍樊沉睡的沙發左前方的餐桌底,緩緩鑽出來了一個小腦袋。


    梅爾維爾抖動著毛茸茸的大耳朵,看著辛容和安德莉亞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眸色閃了閃。


    隨著二人越走越遠,身後原本吵鬧的管弦樂聲音也慢慢的小了起來。


    辛容跟著安德莉亞的腳步,來到了一間門前,安德莉亞緩緩推開門,輕車熟路的伸手打開了房間的燈。


    辛容抬步走了進去後,挑了挑眉。


    這就是剛剛眾人費了千辛萬苦逃出去的房間。


    沒想到如今兜兜轉轉再次回到了這裏。


    辛容看著依舊敞開的窗戶,和地上被翻得亂七八糟的盒子,不禁有些尷尬。


    “額..抱歉。”


    辛容伸出手輕輕扶了一下鏡框,語氣帶了一些不好意思。


    畢竟房間的主人此時就站在麵前,一幫陌生人把別人的房間搞的亂七八糟,怎麽說也應該道個歉。


    安德莉亞並未在意的揚了揚手,隨後把房門輕輕關上。


    這裏的隔音著實做的不錯,在房門關上的一瞬間,樓下的管弦樂聲就已經幾乎聽不見了。


    安德莉亞走到窗邊,抬頭看了看滿天的大雪,又看了看已經被雲遮住的月亮,輕輕歎了口氣,關上了窗戶。


    “坐吧,這裏比較安靜,也比較溫暖,我喜歡這裏。”


    安德莉亞拉出一張椅子,示意辛容坐下,她自己則伸手撐著桌子,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桌麵上。


    辛容並沒有過多客道些什麽,畢竟他還有更多的事需要知道。


    “你為什麽會知道係統這個東西?”


    辛容坐在椅子上,看著桌麵上的安德莉亞,直接開門見山的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安德莉亞坐在桌麵,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膝蓋,轉頭看向窗外,輕聲開口。


    “我說過了,這件事情說起來很長,而且我不確定你能不能聽懂。你要聽嗎?”


    安德莉亞回答辛容的問題的時候,一直看著窗外,以至於辛容看不清她的表情。


    “如果你想講的話,我很樂意聽你說說。”


    辛容雙腿搭著,從懷中掏出薄荷糖,輕輕含了一顆。


    安德莉亞頓了很久,似乎在回憶,又似乎在發呆,直到辛容口中的薄荷糖即將吃完的時候,安德莉亞才輕聲開口。


    “你知道嗎?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物種,有高智商的物種,比如你們人類,也有低智商的物種,比如寵物。還有超出你們認知的物種,比如鬼魂和你們口中的係統。”


    辛容並沒有打斷,而是靜靜的聽著。


    安德莉亞歎了口氣,轉過頭看向辛容,再次開口。


    “所以在這個基礎上,每一個物種又會衍生出不同的群體。而我們隻是係統衍生出來的另一種群體罷了。這些群體也是分為等級的。就像你們人類。分成窮人和富人。分成男人和女人。分成老人和年輕人。我們也是一樣。”


    安德莉亞說到這伸出自己的雙手,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


    “這個係統衍生出來了各種各樣的群體。我們也被分成了各種各樣的等級。不同等級的群體是永遠不會碰麵的。似乎,從我們存在的那一刻就已經被輸入了某一種程序。我們會一直按照這個程序進行生活重複著同樣的事。但是某一天有的群體逐漸發現自己好像擁有了一絲自主意識。”


    辛容聽到這,雙眼不自覺的眯了起來。


    難道安德莉亞隻是一個擁有了自我意識的npc?


    “所以你?依舊是npc,對嗎?”


    安德莉亞聞言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再次開口。


    “是,也不是,我是比你口中npc還要渺小的存在,你也清楚,安德莉亞並不是我,我隻是一個占據了別人身體的小偷罷了。如果按你們的說法來看,安德莉亞本人才算是npc,而我,隻是她手中的玩具罷了。”


    辛容聽到這,雙眼一亮,有些遲疑的開口。


    “你...你是愛麗絲?”


    安德莉亞轉過頭看向辛容,忽然笑了笑。


    “你看吧,你果然很聰明。”


    辛容看到對方的回答後,腦中瞬間一片嗡鳴,之前很多記不清的思路在一瞬間清晰了起來。


    如果現在的安德莉亞是愛麗絲,那麽在玩具小鎮內的那隻兔子....就是.....安德莉亞?!


    怪不得,安德莉亞日記中的內容會突然之間發生巨大的改變。


    怪不得,梅爾維爾在提到安德莉亞的時候一直說對方是個壞家夥。


    怪不得,在小鎮中那隻大兔子可以控製所有玩具的神智。


    因為它根本就不是管理者,而是那些玩具的主人。


    “可能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她手底下原本可以隨意丟棄的玩具,有一天會發現這個世界的秘密。你知道嗎?當一個人知道了自己的定位在哪裏?那她做所有事情的時候,思路才會更加清晰。”


    安德莉亞沒在意辛容的表情,自顧自的說著。


    “我剛剛就和你說了。我見過很多人,很多像你一樣的人。每當這些人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們曾經經曆過的事情又要重新來一遍。就像一個循環,像一個詛咒。我沒有能力去破解它。”


    安德莉亞越說越激動,最後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我真的受夠了。我受夠了一次又一次的被丟進粉碎機。我受夠了每天被塞在箱子裏不見天日。我也受夠了耳邊日複一日的謾罵,說我們是垃圾,說我們和那些貧窮的人一樣,身上散發著臭味。”


    安德莉亞說著,伸手指了指角落裏的玩具箱。


    “你看到那個箱子了嗎?以前我們所有的人都被扔在裏麵。沒有任何排列順序。就是簡單的被塞在裏麵。喘不過氣,沒有光亮,我們隻能等待著,等待著她把我們扔進粉碎機的那一天。”


    安德莉亞的話讓辛容沉默了許久。直到安德莉亞再次開口。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人,她和你一樣,應該同樣來自另一個世界,她沒有遵循以往的規則,她沒有把我們扔進粉碎機,而把我們救了出來。那是我第一次月亮,真漂亮。”


    安德莉亞看著窗外的月亮,笑了笑。


    果然很漂亮,和第一次看見時,一樣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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