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容本想走近看一看,但當他再次被屏障擋住的時候,便徹底放棄了自主行動的想法。


    三人在路邊站了一會後,辛容跟著李倩楠的腳步上了一個有些顛簸的三輪車來到了鎮上。


    下車後,李倩楠緊緊地拉著女人的手,仿佛生怕身邊的女人會丟下她。


    當她抬頭看到女人臉上掛著的虛偽笑容時,似乎漸漸的放下了心。


    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閃爍著好奇的光芒,不停地掃視著路邊大大小小的攤鋪。


    她像一隻剛剛放飛的小鳥,腳步輕快得幾乎要飛起來,每一個攤位都能引起她濃厚的興趣。


    李倩楠的臉上洋溢著無法抑製的喜悅,但反觀她身旁的女人。


    臉上雖然一直掛著笑容,但眼中的不耐煩已經快要溢了出來。


    辛容歎了一口氣,靜靜的跟在二人身後一步一步走著。


    “阿媽,我們要買什麽?”


    李倩楠抬頭看著女人,聲音聽上去有些激動。


    “給你買一套新衣服,明天村裏山神祭祀就要開始了,你可是選定的山神女,到時候要漂漂亮亮的。”


    女人一邊低頭對李倩楠說著,一邊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辛容皺著眉看著麵前女人的一舉一動,感覺有些反胃。


    他當然看的明白,這女人一切的溫柔都是裝出來的,可惜,李倩楠不懂。


    李倩楠眨著大眼睛有些好奇的詢問。


    “阿媽,山神女是什麽?祭祀又是什麽?”


    女人幹笑了一聲回答道。


    “山神女就是上天選中的孩子,是最最幸運的,祭祀就是一場全村都會參與的活動,如果楠楠乖乖的聽話,那咱們家以後就會過上好日子。”


    李倩楠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隨即笑逐顏開的開口說道。


    “好!我知道啦!我一定乖乖的聽話,讓阿爸阿媽還有弟弟過上好日子!”


    女人聽到李倩楠的話滿意的點了點頭。


    在外人看來,這真的是母慈子孝的畫麵。


    但在二人身後的辛容臉上卻逐漸掛上了冰冷。


    “來,楠楠,這件裙子怎麽樣?喜不喜歡?”


    女人站在服裝鋪子前拿起了一件白色的蓬紗連衣裙。


    李倩楠的眼睛亮了亮,狠狠地點了點頭。


    “喜歡!好漂亮!”


    女人拿著裙子在李倩楠身上擺弄了幾下,隨後隨手遞給了店員。


    “就這件吧,多少錢?”


    店員笑著接過裙子:“五十塊錢,這是這周上的新貨!鎮上就我們一家有賣!”


    女人聽到價格後皺了皺眉頭,有些猶豫的伸手指了指不遠處一件看起來做工並不太好的紅的裙子。


    “那件呢?多少錢?”


    店員順著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快走兩步把紅色裙子摘了下來。


    “這件三十。”


    女人接過紅色的裙子在李倩楠身上比了比。


    “這個也行,看著還挺喜慶的。就這件吧!”


    說罷便把裙子遞給了店員,並沒有詢問李倩楠的意見。


    李倩楠看著被放在一邊的白色蓬紗裙抿了抿嘴,終究是沒有說話。


    女人結過賬後,帶著李倩楠緩步離開了服裝鋪子。


    李倩楠一邊走一邊回頭透過辛容的身體看向身後的服裝店,眼中的喜愛和不舍讓辛容看的真切。


    辛容順著李倩楠的目光也回頭看了一眼。


    此時,那件白色的裙子已經被店員小心翼翼地套回到了模特的身上,放置在店鋪門口最顯眼的位置。


    白色的蓬紗裙擺隨著微風輕輕的飄著,像雲,像雪,像一場無暇的夢。


    女人似乎注意到了李倩楠的動作,下意識翻了個白眼,隨後又掛上一副溫柔的眉眼輕聲開口。


    “楠楠啊,阿媽沒帶那麽多錢,等祭祀過後,阿媽再帶你回來買這件裙子可以嗎?”


    李倩楠回過頭懂事的點了點頭。


    “沒關係的阿媽,這件紅色的也很好看,我也很喜歡!”


    女人笑了笑,拉著李倩楠向集市外走去。


    當眾人回到家中的時候,太陽已經逐漸落山了,火紅的雲鋪滿了天空,映在女孩的臉上,格外好看。


    “回來了啊,楠楠快看阿爸給你做了什麽好吃的。”


    剛走到門口,李大海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辛容跟著小女孩的腳步走進屋中,正看到李大海正在廚房中端著碗盛東西


    “我兒子呢?!”


    女人見李大海一人在廚房,四下看了看,立即鬆開了李倩楠的手,大聲質問。


    “屋裏呢,睡著了。”


    李大海把碗放到桌上,有些無奈的指了指旁邊的房間。


    女人聞言狠狠的白了李大海一眼,轉身進了房間中,並沒有再理會站在一邊的李倩楠。


    李倩楠垂著小手,抿了抿嘴,似乎想說什麽,但終究是咽了回去。


    “楠楠快來吃飯,看阿爸給你做的什麽?快吃吧!”


    李大海伸手拉住李倩楠的手,把她拽進了廚房


    辛容跟隨腳步進入到廚房後,抬眼看了一眼桌麵。


    隻見桌麵上隻擺著一碗麵,麵上臥著一顆煎的金黃的荷包蛋。


    辛容眯起雙眸,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好一會兒,等看清之後,一股無名之火頓時從心底竄了上來。


    這分明就是李倩楠中午煮的麵,連盛麵的碗都沒有變,唯一的變化就是上麵蓋了一顆蛋。


    李倩楠當然感受不到辛容的情緒,也可能是真的有些餓了,隻見她笑著坐到桌邊對李大海道謝。


    “謝謝阿爸!”


    李大海笑著摸了摸女孩的頭發:“快吃吧,阿爸去和阿媽說點事。”


    李倩楠懂事的點了點頭。


    在男人走出廚房後,李倩楠拿著筷子輕輕的夾起碗中的荷包蛋,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隨即臉上露出一副滿足的笑。


    辛容輕闔雙眼,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小女孩大口大口的吃著,似乎是餓壞了。她並沒有在意這碗麵是不是自己煮的,也沒有在意碗中麵條的口感因為長時間的浸泡變的又軟又坨。


    她隻是低著頭大口的吃著,辛容靜靜的看著。一時間,隻能聽見隔壁輕聲的交談聲和李倩楠的咀嚼聲。


    一碗麵很快就見了底,李倩楠擦了擦嘴巴站起身,把碗筷洗幹淨後重新放好,轉身走出了廚房。


    似乎聽到了門口的腳步聲,隔壁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阿爸,阿媽,我吃完了,你們晚上要吃什麽,我去給你們做。”


    李倩楠站在房間門口並沒有進去,而是隔著房門輕輕的敲了敲門。


    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後門被緩緩打開。


    “楠楠啊,今天不用做飯了,阿媽給你洗洗澡,今晚早點休息,明天要參加山神祭祀呢!”


    女人站在門口朝李倩楠笑了笑。


    李倩楠有些猶豫的眨了眨眼睛,又抬頭看了看門口的女人,輕聲開口。


    “阿媽,我洗完澡今晚是不是就可以和阿媽一起睡啦?”


    女人聞言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笑容,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腦袋。


    “可以啊。當然可以。”


    李倩楠有些激動的點了點頭,伸手拉住了女人的手。


    辛容本是不想跟去的,但奈何自己不能離開女孩的身邊,隻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走到屋外時,辛容這才看見院中擺放著一個大鐵盆,鐵盆裏已經盛好了水。


    “這是你阿爸給你曬的水,現在還熱著。”


    女人伸手摸了摸盆裏的水,轉身對李倩楠說著。


    李倩楠走上前也伸手摸了摸,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真的是熱的,是太陽曬的嗎?”


    女人有些敷衍的一邊應付著一邊伸手去脫小女孩的衣服。


    辛容見狀連忙轉過身去,背對著二人。


    盡管對方看不到自己,但這種場景讓辛容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背後傳來嘩嘩的水聲,辛容就這樣靜靜的站很久。


    直到太陽已經落山,天色漸暗時,母女二人才穿過辛容的身體,走進了屋中。


    辛容跟著二人的腳步一同走了進去。


    “快睡吧楠楠,明天就可以穿新衣服啦。”


    女人帶著李倩楠走進了東邊的一間廂房,等小女孩爬上床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李倩楠輕輕的點了點頭,壯著膽子伸手拉了拉女人的衣角。


    “阿媽,你會陪我一起睡是不是?”


    聞言,女人臉色微微一變,不耐煩的神色一閃即逝,隨後輕輕伸手給她蓋了蓋被子。


    “會的,阿媽不走,睡吧。”


    女人輕輕地拍著床上的小女孩,嘴裏輕聲哼唱著一首不知名的小調。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黑暗中辛容已然看不清女人的表情。


    女人隻是輕聲的哼著,柔和的小調混著小女孩均勻的呼吸聲,此刻和諧的場景就連站在一邊的辛容都有些恍了神。


    辛容找了個位置安靜的靠牆坐著,輕闔著眼,聽著回蕩在房間中的歌聲,心緒煩亂。


    這一刻,那個女人在想什麽呢?


    她有沒有回憶起自己與女兒的曾經?


    她此刻有沒有一瞬間的不忍心?


    辛容靠坐在牆邊,目光穿過透明的窗戶,凝視著窗外的一片黑暗。


    他靜靜地坐著,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此刻的他不知怎麽感受到一股無力感,他能預想到明天會發生什麽,他也能預想到小女孩會是怎樣的結果。


    可他到底能做些什麽?他隻能作為一個旁觀者,靜靜地看著。


    沒人看得見他,也沒人聽的見他。


    夜晚的時間真的很漫長,辛容輕闔著眼小憩著,不知過了多久,從遠處傳來了敲鑼打鼓的聲音。


    辛容緩緩睜開雙眼看了一眼窗外,此刻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夜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辛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酸麻的雙腿,往床上看去。


    李倩楠孤零零的躺在床上沉睡著,身邊空無一人。


    “楠楠,快起來,祭祀就要開始了!”


    女人拿著昨天買的紅色連衣裙,有些著急的從門口走了進來。


    聽到聲音的李倩楠微微睜開雙眼,看起來還有些沒睡醒。


    女人走到床邊,拉起床上迷迷糊糊的小女孩,手忙腳亂的往她身上套裙子。


    “一會出門不要說話,會有叔叔嬸嬸牽著你,你隻要聽他們的話就可以,等祭祀結束,阿爸阿媽會帶你回家。”


    女人一邊給小女孩拉著背後的拉鏈,一邊不停的囑咐著。


    紅色的裙子穿在小女孩瘦弱的身上顯得有些肥大,但終歸是比她原來那一身洗的褪色的布衣看上去好看。


    “我知道了,阿媽。”


    小女孩揉了迷離惺忪的睡眼,聽話的點了點頭。


    女人拉著小女孩走出臥室門,洗漱完成後,女人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根紅色的布條。


    “楠楠,山神女的眼睛是要被遮住的,你不要怕,阿爸阿媽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你放心。”


    女人一邊安慰著,一邊伸手拿著紅布條擋住了李倩楠的雙眼。


    小女孩被遮住視線後,有些不安的伸手向前抓去,當摸到女人的手時,似乎一下便安心下來。


    敲鑼打鼓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在門口處停了下來。


    女人拉著被遮住視線的李倩楠慢慢走房門。


    辛容跟在身後,走出門口時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門口處排著一條長長的隊伍,隊伍為首的是兩位穿著類似薩滿服飾的人,他們的長袍上繡滿了奇異的圖案,臉上塗滿了油彩,手中握著一根法杖,上麵懸掛著各種神秘的飾品,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搖晃,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除他二人之外的所有人皆穿著白色的衣服,離遠看起來真的很像一條喪葬隊伍。


    在隊伍中由八人抬著一台和花轎很像的東西,隻不過這台花轎並不是紅色的,而是漆黑的顏色。


    在龐大的白色隊伍中,這頂黑色的花轎顯得格外顯眼。


    轎子似乎是由黑色木材精心雕刻而成,表麵覆蓋著一層光滑的黑漆,反射著微弱的光線,使得整個花轎在朦朧的晨霧中有些若隱若現。


    花轎的四周裝飾著繁複的黑色花朵圖案,這些花朵看似枯萎,卻又在黑暗中綻放著詭異的光芒。花瓣上還似乎流淌著深不見底的黑色液體。


    就連轎子的簾幕也是黑色的,簾幕上繡著一些模糊的圖案,仿佛是古老的符咒或是神秘的文字,簾幕微微低垂,遮住了轎內的景象。


    女人拉著李倩楠走出大門後,對為首的二人點了點頭,隨即鬆開了緊握著的手。


    被遮擋住視線的李倩楠本就有些慌亂,當手中緊握的手又鬆開時,她下意識的想要張嘴呼喊,可似乎想到了阿媽對她說的話,她又把嘴閉了起來。


    正當李倩楠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嘹亮的聲音忽然響起。


    山神護佑 風調雨順 李白桃紅


    善信誠拜 香火綿延 送鳳換龍


    迎!


    山神女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入局之處,即為生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辛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辛齡並收藏入局之處,即為生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