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要出嫁了,你們若是有要說的話,要送的東西,便同她說吧。”玄燁一瞧便知道這幾個孩子的來意,便往後退了一步,示意他們抓緊機會。


    幾個公主阿哥立刻排排隊,胤禔先上前一步,“皇阿瑪叮囑得是有理,但弟弟覺得,姐姐日後且不可委屈自己,若有萬一,弟弟給你撐腰!”


    聽大阿哥這麽說,剩下的幾個公主阿哥也爭先恐後地說:“對!”“弟弟也是!”


    “哦?那你倒說說,怎麽撐腰?”大公主笑道。


    “姐姐別覺得我年紀輕,我在軍營可見過那軍漢明明家中娶了賢惠妻子,卻喝了酒便耍混,去煙花柳巷尋歡作樂不知歸家,被我好一通教訓!” 他捏了捏拳頭,想起那日自己一把便把那人模狗樣的手下人扯出窯子,一拳將他從街這頭打到了街那頭的樣子。


    “那般迪若是敢如此,就算遠在科爾沁部,弟弟也能殺過去!替姐姐出氣!殺殺殺,殺他個片甲不留!”


    他一邊說,一邊兩手作砍瓜切菜狀。


    “對!大哥說得對!”一旁的幾個小的覺得他說得頗為痛快,便也喝彩。


    大阿哥說這話可不是憑空許諾,今非昔比,他如今也不是隻在軍營曆練了,皇阿瑪劃給了他一支專門的隊伍,讓他學著訓兵和布陣,想來不久的將來,自己便能離當上大將軍越來越近。


    大公主瞧著自己弟弟煞有介事的模樣笑彎了腰,連方才還麵上帶淚的佟皇後都被逗笑了,玄燁黑著臉拎著自己這說得唾沫橫飛,十分神氣的大兒子的領子,將他拎到了一邊:“你這小子,也不知道尋些吉利話說,什麽殺啊殺的!”


    頂上去的胤祉立刻從善如流,“對,若是姐夫犯錯,不可這般粗暴嘛!弟弟們過去打一頓就好!雖然三弟我不善拳腳,但四弟身手不錯……”自然,也被玄燁拎著到了一邊。


    “對,除了不可尋花問柳以外,若是他敢對姐姐動粗,姐姐也可以送信回京城,到時候弟弟也可以為你助陣!”胤禛聽到自己被三哥提及,自然不能輸陣,立刻拍拍胸脯打包票。


    “她會被動粗?”玄燁冷不防地哼了一聲,他這個做皇阿瑪的從前隻知道女兒喜愛兵器,但過目她行裝時,才瞧見那行裝裏十八般武器樣樣齊全。


    別人姑娘嫁人是十裏紅妝,他的女兒嫁人倒好,是十裏兵器鋪。


    玄燁自己也是練武的,自然知道其中沒有花架子,全都是要人性命的狠家夥!


    這也就罷了,且不說大公主自己的功夫行不行,她身後的十二個舞各式武器舞得虎虎生風的女子,哪個也不是省油的燈。


    且不說兩拳難敵四手了,這般迪若是敢動大公主一根手指頭,恐怕十二雙拳頭便齊齊上前,必得讓他掂量掂量。


    還不知道是誰欺負誰呢!


    玄燁不是沒聽過從前宮裏老人講故事,說起來,如大公主一般與般迪青梅竹馬,兩廂情願的和親才是鳳毛麟角,皇室聯姻,尤其是與蒙古部聯姻的公主,婚後戚風慘雨才是多數。


    他也見過不少和親公主,沒有一個不是哭著上轎子的,光是習俗不同便已讓不少金枝玉葉的公主受不了了,更不提被粗獷的蒙古丈夫動粗,縱使是有個三長兩短,遠在千裏之外也隻能和著眼淚熬日子。


    如此看來,公主習武並非壞事,反倒是大大的好事?而像大公主這般讀史論政,日後也是能與其夫君一同管理屬地,想來江山也更牢固些。


    他望向還未及嫁齡,但對姐姐的婚衣露出憧憬神情的三公主,心中暗自下了讓其他公主也補課學文學武的決定。


    大公主出嫁,按習俗自要在京城熱熱鬧鬧地辦上一場宴席,再送上去科爾沁部花車。


    許久未有如此大的喜事,席間的王宮貴胄們推杯換盞,一開始還都拘束著說些打好腹稿的恭敬話,但架不住流水樣的菜上來,說得出名字說不出名字的,陸上跑的甜酒燜羊肉,香酥桃花雞;水裏遊的幹貝繡球,醉糟魚蝦,清蒸蟹粉,海棠鮑魚;天上飛的清湯燕盞鴿子蛋,香露燉雞……皆在席間。


    作為今日的主角大公主,風風火火地撥開正喝的酣暢淋漓的幾個八旗世家子,瞧見最熱鬧中心,便是幾個親王貝子拉著自己的駙馬灌酒。


    “皇叔,您且少喝些吧,當心福晉瞧見生氣!”酒宴嘈雜,大公主得提高了嗓門兒才能聽得見自己的聲音。


    “不……妨事,不妨事……”康親王好像馬上就要喝到桌底下去了,還是自言自語,“好,好久沒這麽進行了,般迪,來,咱再喝一盅……”


    一旁有看熱鬧的貝子笑道:“康王爺,大公主哪而是擔心您,是心疼駙馬呢!”


    大公主倒是不害羞也不否認,她向來有些潑辣在身上,銥嬅不怕這些親族,此時更是毫毫不客氣地一拉般迪:“走,別喝得太醉,每日要要趕路呢。”


    隻是當著這些老不正經的皇叔們的麵,礙著禮節還是沒好意思牽手,隻拎著他繡了萬字祥雲的袖子一角。


    般迪乖乖“嗯”了一聲,對眾人一躬後,放了酒杯隨公主而去,身後傳起一陣善意的笑聲:剛上桌時,大家都當這長相秀麗的駙馬爺是個沾酒就倒的主兒,誰知竟是個硬茬子,放倒了一圈人,來應戰的貝子門一個個栽倒在地上咕咚作響,連自稱海量康親王也親拆了珍藏陳釀的酒封前來湊熱鬧,而結果嘛……大家都有目共睹。


    喝一碗,這般迪也是鼻尖微微發紅,喝一壇,他也是鼻尖微微發紅。眾人灌了他許多酒都沒什麽變化,唯有大公主拉他袖子時,他臉上的紅暈迅速擴散到了耳根。


    待兩人七拐八拐地過了回廊,推門進了那裝點得紅彤彤顏色的房中,兩人才覺遠離了吵吵嚷嚷的酒宴,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也不知是不是被綢子染的,大公主的臉也通紅了起來。


    “我……將那些婆子們都趕出去了,煩得很,這會兒便隻有我們兩個,你,你有什麽想說的嗎……?”大公主分明沒喝酒,還是覺得暈乎乎的。


    眼瞧著般迪張口欲說什麽,卻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


    大公主和般迪同時回頭,不可思議地瞧見好幾個人從旁邊婚床前的帷帳中跌出來。


    淑嵐揉了揉磕疼的膝蓋,怎麽看都覺得自己像帶著一群孩子來鬧洞房的不正經的大人。


    不,你聽我狡辯!


    淑嵐本是聽嬤嬤說的規矩,準備了食盒來到新房,卻發現屋裏的婆子都不見了,唯有胤禛和胤祚在婚床上滾來滾去。


    “方才我碰見那嬤嬤說,這婚床要先讓孩子壓一壓,我便將胤祚帶來了。”胤禛十分認真地解釋自己這項光榮的任務。


    淑嵐姑且接受了這個說法,再瞧瞧胤祚——他這會兒倒是乖,除了伸手高高興興地抓床上的喜棗吃,並無什麽不妥。


    “若是蜜醃的就好了。”胤祚一邊評價,一邊往嘴裏扔了一個。


    他今日心心念念地過來,可是想著姐姐房中定然有比席間更好吃稀奇的菜肴,不想隻找見一床尋常的花生棗子。


    “嗯嗯,哥下次帶你吃蜜醃的。”胤禛一邊不走心地應著,一邊將他兜裏的棗子放回喜床上。


    淑嵐正準備將碗端上桌,便算自己完成任務,便聽得外麵門嘩啦一聲打開,三人在帷帳後頭一僵。


    眼瞧著小情侶就要在自己麵前互訴衷腸,你儂我儂,淑嵐為了兩個孩子的身心健康,一咬牙便從帷帳中出來了。


    淑嵐鬧了個大紅臉,胤祚倒是悠然自得地現學現賣吉祥話,小大人的模樣倒把他姐姐逗樂了。


    “你吃吧,姐姐吃飽了。”大公主一指,拿,都可以拿。洞房花燭夜,她要吃的可不是這些。


    “謝謝姐姐!”胤祚眼睛一亮,便就著淑嵐拿著的調羹去吃她碗中的餃子。


    “好吃嗎?”大公主笑問。


    胤祚品了品,皺起小臉:“是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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