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個人物,她是有福了,但身邊的人都得小心翼翼捧著她,生怕不小心讓她不高興,自己就倒黴,楚梨自然怕。


    楚梨緊張得口舌發緊,不知道怎麽回答,楚深及時解圍,冷硬道:“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走了。”


    楚梨如蒙大赦,誒了一聲,背上小背篼和楚深、楚楓兄妹倆走了。


    走遠了,楚梨才害怕道:“我們就這麽走了會不會有事?”


    楚楓平靜說:“我們就算不走,在那回答她也會有事。”剛才,楚楓隱隱看見福團看過來的眼神,那眼神有疑惑、探究,衝著她裝錢的兜兒。


    楚深扯了三根狗尾巴草,分別插在三人的背篼上,晃來晃去的像是毛茸茸的尾巴,特別好看。


    他抱著手臂,厭惡地說:“福團實在太八卦了,之前換隊長的流言不就是她先說出來的?一天到晚就盯著別人家裏有沒有好事兒、壞事兒,今天跟她說一句話,明天那句話就不知道傳到哪兒去了,還是少接觸的好。”


    楚梨也覺得有理,退一萬步想,哪怕她今天害怕得罪福團的福氣,和她搭了話,那明天後天呢?


    天天都這麽捧著一個人,累不累啊?


    有那點閑工夫,她小心一點,多和深哥哥、楓姐姐一起摘穿心蓮不好嗎?楚梨放下心來,決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三人走遠了,福團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她隻是想和三妮說話而已,為什麽深哥哥都要阻止?


    見福團難受,她身後的哥哥團們拍著胸脯說:“福團,你別生氣了,楚深這小子一直就是倔脾氣,你還有我們這些哥哥呢!”


    “哥哥們都和你玩兒!”楚學文說。


    楚學文是白佳慧的大兒子,也是楚梨的親哥哥。但是,和所有福氣文一樣,這些哥哥們都更喜歡圓潤白嫩、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福團,每天眾星捧月地捧著福團,甚至每天發生哥哥們爭奪福團這個妹妹的“友愛戲碼”


    不知道是不是太小了,反正,楚學文半點都沒在意楚梨——他的親妹妹背著背篼,穿著舊衣服,在福團麵前被襯得就像丫鬟一樣,拘束地離開。


    福團點點頭:“福團知道哥哥們對我好。”


    又斂眸頗為落寞地說:“我隻是想問他們去了哪兒,邀請他們和我一起去抓魚罷了。”


    抓魚,幾個男孩子眼睛都亮了亮,一個勁兒催促福團快點走。


    秋日垂暮,幾個小孩兒一沒有網、二沒有魚竿,實在不像是能抓到魚的,但關鍵時刻,福團的福氣光環再一次發揮作用,抓了一尾肥碩的大魚回去。那大魚非常有勁兒,楚學文壓根抓不住,用草穿過魚嘴巴提溜著回去。


    一回去,見到這麽大一條魚,年春花滿臉的褶子又笑開了。


    福氣又進家門了!


    她接過這條魚,眼珠一轉,就朝左鄰右舍吆喝開了:“唉,你們這幾個小兔崽子,跑去河溝抓魚去了?你們又沒得工具,咋抓到的?”


    楚學文自告奮勇地說:“不知道,這條魚一直朝岸上撞,我們直接就給摸起來了!”


    福團也抿著唇笑:“我們都沒想到能這麽輕易,本來我們在路上還碰見了深哥哥、楓姐姐她們,我想邀請他們去抓魚,結果他們提前走了。不然,這魚也有他們一份兒。”那樣子就像多替楚楓她們可惜一樣。


    年春花笑得合不攏嘴:“這是啥?這就是福氣和沒福的區別!”


    年春花笑眯眯地摸著福團的發旋兒:“河溝裏的魚要是這麽好摸,人人都不用種地了,之前為啥你們摸不到,這次就能摸到了?那都是因為福團的大福氣在哩。楚楓楚深為啥提前走了?那是他們沒福,老天爺不讓他們享受哩。”


    這話,她故意說得高高的,想讓別人聽到。尤其是讓那些瞎了眼的捧著楚楓楚深兩個崽子的看看,誰才是真的有福。


    趙二叔正出門在場壩裏侍弄養的花,聽到了這話探頭望去,果然見到年春花提著一條魚。


    平心而論,趙二叔是饞的,這年頭誰不想吃肉吃魚?但趙二叔就不是個輕狂性子,他很快收回眼,背著手就要回去。


    趙二叔的孫子倒是饞了,跳著腳說:“爺爺,爺爺,魚!我也要魚,要去抓魚!”


    趙二叔一巴掌就拍孫子的屁股上了。


    年春花這個爽啊,上輩子的福氣可不就是這樣?啥是福氣?福氣就是她有,別人沒有。上輩子的野山雞小兔子都跟不要命似的朝福團懷裏鑽,她家天天大魚大肉,不像別人拚死拚活也隻能受窮。別家孩子饞得隻能挨打。


    可惜,年春花的快意還沒來得及在身體裏舒展開呢。


    就聽趙二叔罵道:“抓什麽魚?!河溝是什麽地方,一不小心被水衝下去,你就再也爬不上來了。我可給你說,鐵柱,你不許去有水的地方,要吃魚哪天叫你爹拿東西換去,為條魚犯險,不值當,你沒聽到人家楚楓、楚深都沒去河溝嗎?”


    趙二叔平素是個慈和的人,唯獨在這方麵看得很重。


    他是不知道年春花到底咋想的?她家幾個孩子跑去河溝抓魚,她不教育幾個孩子,還誇這是有福氣?就這麽缺那條魚吃?


    河溝多危險啊,萬一碰見上遊的水閘放水,洪水衝來,一個都活不了。


    年春花聽見趙二叔滿口的嫌棄,都驚了。


    不是,這第九生產隊的人到底是咋回事兒?她的福氣孫女兒抓到魚了,他咋不豔羨這種福氣,反而擔心安全隱患呢?


    沒辦法,劉添才和學校的安全意識宣傳實在太到位了,之前每年都有夏天掉到池塘死的小孩,劉添才次次開會強調看好孩子不許戲水,學校更是如此,經常有老師在池塘、水邊巡視,發現哪個學生敢去玩水就提著耳朵去找家長。


    年春花也不是覺得不該重視安全,就是,就是覺得……


    咋一下就沒顯出福團的福氣呢?咋別人不羨慕她們呢?


    她提著這條魚,聽著趙二叔教訓孫子:“你快給我回去做作業,好好學習,將來要是你有造化去工廠上班,你自己就能買魚,想啥時候買就啥時候買,你去河溝撿魚,難道還能天天撿到魚?”


    “龍王爺又不是你爺爺!”


    年春花:…………


    她提著魚,一下就沒想象中的高興了,那邊,李秀琴、蔡順英也趕緊拉過自家孩子,顧不上什麽,分別在屁股上拍幾下。


    人家趙二叔說得沒錯。


    為一條魚,不值當去河溝犯險。


    福團抿唇站在原地,有年春花護著,倒是沒人敢教訓福團,但是福團就是覺得……好像不該是這樣的,她隱隱中覺得,應該是別人羨慕她有魚吃,說她有福才是。


    因為孩子們挨了打,晚上吃魚時,氣氛都顯得有些凝重。


    魚這個東西,必須要油和調料來壓,不然就腥臭得很。年春花家本來就沒油了,這幾天吃的東西上麵一點油花兒都見不到,更別提做魚的油。


    這條魚做得不算好吃,但也總比吃沒油的菜葉強。


    年春花照例讓所有孩子都謝過福團後,才開吃,她就不信了,人人都像趙二叔那樣看不懂福氣?年春花特意打開門,要讓外邊的人聞到魚香,知道她家有福吃魚。


    今兒也不知道咋回事兒,倒確實有幾個隊員急匆匆從年春花門口路過,聞到魚香後隻是訝然一下,居然也沒啥羨慕,匆匆地往下邊走。


    年春花不信邪,跑出去看了看,他們走的方向,好像是陳容芳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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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偷錢


    年春花偏偏不信邪, 難道第九生產隊還出了邪不成?


    這年頭,沒哪個人不想吃魚, 誰家有肉吃、有魚吃, 那就是臉上增光的好事兒!福團都帶了福氣進家門了,咋這些人還不來捧著她家呢?


    年春花抓住一個急匆匆的隊員,眯著眼開口:“紅梅啊, 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紅梅也是李秀琴那輩人,是個頗爽利的年輕媳婦兒。


    她有些著急,但還是停下步子來, 理了理鬢發:“嬸兒,我這是要去容芳、誌國他們家呢。”她聞到空氣中的魚香味:“嬸兒, 你家今天吃魚啊?真是好福氣,我先走了哈。”


    紅梅倒是誇年春花有福了。


    但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明顯是想趕緊去陳容芳家裏。


    年春花就納悶了, 沒被真心實意誇有福,她這心裏燒得慌:“你去那倆沒福的那兒幹啥?”


    劉紅梅詫異地望她一眼, 想到隊裏流傳著的年春花一家腦子都像被福氣浸泡傻了的傳言, 趕緊抽開手, 生怕被傳染一般:“嬸兒,你還不知道呢?”


    “我知道啥?”年春花心裏打著鼓。


    “今天張豐摔傷了,之前容芳家困難,幹部們都借了些錢、糧給他們,誌國容芳呢就覺得張豐這下摔傷了, 本來秋收過了就不太賺工分,現在他家更難。他倆今天就直接找隊裏的幹部們, 還他們錢, 我這是替我家那位去領錢呢。”


    年春花:……


    難怪啊, 難怪過去的一個隊員、兩個隊員聞到自家的魚香都不羨慕了。


    這楚誌國、陳容芳不聲不響的,咋能湊這麽多錢來還人呢?


    要說這魚,隊裏家家戶戶一咬牙也不是吃不起,但大家都節約慣了。這年頭的農民,還沒有太多享樂心思,像楚誌國、陳容芳這樣能攢會攢,也不摳搜的,才是大家欽佩的對象。


    誰不知道還錢比借錢難啊?


    劉紅梅還擱那兒說呢:“要說這誌國、容芳,真是有能耐,平時地裏就看他們吃得最差了對吧,那菜湯上連油珠兒都沒有。但人就是有誌氣,有骨氣,這麽短時間內就能湊這麽多錢,她家那倆孩子也長得高,不像是沒跟上營養的樣子,這就是把錢花在了刀刃上。”


    她是真的一臉豔羨,一家子要想存錢就講究個開源節流,這年頭大家都很少開源,就剩下節流了。怎麽把錢花在刀刃上,就是操持家裏財產的人要思考的。


    年春花一下就覺得嘴裏的魚不香了。


    李秀琴、蔡順英更是覺得魚刺太多,多得她們難以下咽。


    錢要花在刀刃上……可看看自己家裏,那些油全被浪費做油油飯、雞蛋羹了,明明做成其他菜,一家子都能沾著油腥。她家的油是用得最快的,可是除了福團白嫩圓潤,其餘孩子瘦得都跟猴兒似的。


    這錢,這油,是全花在刀背上了。


    劉紅梅說完話,才想起年春花和陳容芳不對付,自己現在說這些說不定就要得罪年春花,她打了個哈哈,趕緊想腳底抹油跑快一點。


    年春花氣不過:“她家咋能攢那麽多錢?現在沒到年底,又沒到結算工分分錢的時候!”


    劉紅梅腳尖快得幾步不沾地,落下一句:“我咋知道?但是誌國前段時間一直在編草鞋、竹筐拿去賣呢!”


    年春花這個心堵得慌啊,心境一變,看啥東西都變了。


    她這時也不覺得自己吃魚就是比別人強了,滿心思地想著,別人是不是在笑自己鋪張浪費?陳容芳攢錢,她倒是吃了肉、吃了魚,結果陳容芳還上了債,她家反而鬧得分了家?


    年春花越想越心堵,索性把大門一關。就是家裏這些不聽話的媳婦兒鬧的,本來福團的大福氣都進家門了,自家合該越過越好的啊,就是她們心不齊鬧的!


    年春花這顆心堵了一夜,就是睡不著。


    福團披上自己漂亮的小衣服,來到奶奶的屋子,奶聲奶氣說:“奶奶,福團覺得這個事有蹊蹺。”


    年春花一下就坐起來:“奶奶的乖福團,你也這麽覺得?”


    福團眨巴著眼睛:“嗯,楚爸爸編草鞋、竹筐怎麽可能賺這麽多錢?這段時間,楚爸爸、陳媽媽不是都忙著上工嗎?深哥哥楓姐姐也滿山亂跑,福團覺得,他們沒有時間編這麽多草鞋。”


    年春花一想,對啊,要不說福團聰明呢?


    這麽小一個孩子,分析起來頭頭是道的。年春花抱著福團:“她家的錢肯定有古怪!福團,你之後幫奶奶盯盯他們,不能讓他們壞了我們楚家的門楣。”


    翌日。


    楚楓、楚深照例去割豬草、順便找知了殼,不過,到了這個時節已經沒什麽知了殼了,兩人都隨意得很。


    他們背著背篼,背篼裏仍然空落落的,楚深的手非常巧,用鵝兒腸做了一個漂亮的花環,給楚楓戴在頭頂。


    白奶奶也背著一大背篼的豬草,把背篼放在田坎上,歇歇腳。


    她氣喘籲籲,歇了很久都覺得出不了氣,楚深見狀走過去:“白奶奶,我給你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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