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佳慧雖然現在身體軟,但也迅速點頭,她一點兒也不想在這個家待下去了,要不是她還有三個孩子……


    劉添才見白佳慧的神色,也心裏暗歎,這年春花,是真不怕兒媳婦走了?


    雖說現在離婚的少之又少,但是多的是媳婦走了就不回來的事。媳婦也是人啊,但凡是人就會為自己考慮,如果婆家太過分,這個媳婦為了自己和孩子活命,可不是會走嗎?


    年春花聽得刺心極了,這不就是隊長認為白佳慧做得對嗎?


    要不是在隊長麵前,年春花不敢再說什麽福氣之類的話,不然年春花高低要給隊長說說自己這麽當家的原因。


    她也不怕得罪了白佳慧,福團這麽大的福氣,顯現出來後誰舍得走啊?


    年春花隨口答應以後有家庭矛盾也不動手,借口自己要睡了,就讓幾個兒媳婦收拾殘局,自己領著福團進去了。


    劉添才也很快離開。


    隻有鍾大夫出於職業素養,掛心地補充一句:“那個,一定要做好消毒工作,這幾天不要放養雞了。咳,千萬別想著誰有福喂雞就不會得雞瘟啊,你們可別在消毒環節掉鏈子,消完毒明天來領預防的藥。”


    “我行醫這麽多年,確實沒見過誰有福喂雞……雞就能長命百歲,隊長都是為你們好,別偷工減料啊。”


    白佳慧這個尷尬啊,原來媽說的讓福團喂雞就不會得雞瘟的話也被聽了去?


    白佳慧臊得頭都抬不起來,嫁到這種家庭來,她真是覺得黯淡無光,就像嫁到了破敗陳腐的廟裏,周遭的空氣都黏膩著沉悶香油的味道。


    連楚誌平這些乖兒子都在這一刻感到了莫大的尷尬,媽想的法子實在太離譜了,在家裏說說也就算了。


    這要是傳出去…大家上工時談起這些,要他們的老臉往哪擱?


    別人不會覺得楚家出了一窩傻子吧?


    楚誌平連忙打哈哈:“媽隻是隨口一說,賭氣開個玩笑,不是那個意思……”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自己都沒底氣,臉紅得滴血,滿腦子的完了,丟臉丟到幹部們麵前了。


    第17章 藥方


    金秋時節, 第九生產隊全力投入到雞瘟防治和生產之中。


    各家都分了工,一部分人把主要精力放在雞上, 一部分人忙著收地裏的糧食, 挑彎了扁擔、磨得肩膀處的衣服都破損,才將一筐筐沾著汗水的紅薯、一摞摞金黃的玉米挑到隊裏


    隻有年春花家,所有人都好似不管家裏雞的死活, 全家在地裏灑著汗水。


    就連要奔去學雞瘟防治的白佳慧,都被年春花一會兒借口遞把鋤頭、一會兒讓她送個水,反正就沒個消停時節, 一定要她在地裏才肯罷休。


    白佳慧被磨得太陽底下來回跑,嘴唇焦幹, 跑半天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實在沒力氣抵抗婆婆作妖, 也就跟著在地裏上工, 讓年春花順了心。


    地裏。花生地已經又幹又硬,要花大力氣才能鋤開。


    地裏的男人們賣著力氣, 有的閑暇間隙抽點葉子煙, 楚誌平、楚誌茂拚了命的幹, 楚誌業吊兒郎當的,但也沒人太說他的不是。


    幾個叔伯輩的看幾兄弟賣力,鋤著地靠近他們,低聲:“二娃、三娃。”


    楚誌平二人抬起頭來。


    劉二叔嘬了口葉子煙,壓著嗓音:“你們幹活倒是賣力, 但糧食都是隊裏的,我看你們全家都來地裏了, 再怎麽也該留一兩個人照應家裏的雞。自己的和隊裏的……不可能完全不要自己那頭吧。”


    劉二叔這話說得是掏心掏肺, 要是換一個人, 他可不敢說這種話,擔心出問題。


    楚誌平也知道劉二叔說得對,可是媽……唉,他麵露難色,都不知道怎麽說。


    劉二叔旁邊的大爺點點劉二叔的肩膀,給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別和楚誌平二人說這些。


    劉二叔衝張大爺搖搖頭,用手顫巍巍裹著旱煙:“我當初和三根,那是一起玩到大的交情。三根走得早,我肯定要提點下小輩。”


    張大爺見他軸得很,不得不道:“你給他們說了沒用,年春花讓福團喂家裏的雞,說是憑借著福團的福氣,她家的雞就不會得雞瘟。你去瞎湊合什麽啊?”


    你老劉以為是提點別人,別人指不定以為你妒忌她家的福氣呢。


    就說那白佳慧,多好的一個兒媳婦,為了家裏的雞拚命爭取,反而被年春花打了一頓,臉上脖子上現在都有痕跡呢,今天走路都低著頭躲著人。


    張大爺把著鋤頭,老眼昏黃地掃過楚誌平三人,不是他說,他真瞧不起這三個男人。


    白佳慧是個兒媳婦,說得不好聽點,隻能算半個楚家人,都敢頂著年春花的脅迫爭取,你們這三個當兒子的是死了嗎?


    劉二叔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一見楚誌平等人不反對,佐證老張說的是真的後,劉二叔都忘了抽煙,煙火掉下來差點燙了自己的腳。


    他踩滅煙火,訥訥地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容易才道:“……咋那福團,比給祖宗燒香還管用?”


    他每年中元節給祖宗燒香都沒這種奇效啊。


    劉二叔一臉的疑惑,和楚家打了一輩子交道,他咋不知道年春花啥時候變傻了呢?


    楚誌平等人恨不得把頭埋進花生地裏,楚誌業倒是懶懶把著鋤頭:“叔,福團確實有福,媽說得不錯,您啊,就放一千個心吧。”


    他指指地裏地外的楚家人:“叔,你看見沒,這次我家全部上陣賺工分,年底結算工分時,你們就知道我媽的英明了。”


    劉二叔露出一言難盡的臉色,平時不知道賣力賺工分,偏要在這個時候耍小聰明。


    雞要是死了,是你這幾天的工分能彌補回來的?


    張大爺連忙拉著他走遠一點,這楚家神神叨叨的,感覺和他們講什麽話都講不通順。


    就年春花那樣還英明呢?就她那樣,就跟被福氣侵蝕了腦子一樣。


    不隻劉二叔和張大爺避諱他們,在各地裏收莊稼的隊員們哪個不知道昨晚年春花家發生的事兒?


    都在明裏暗裏的笑話。


    有的說年春花中邪了,有的說他們一家子都是蠢貨。一個年春花糊塗,你三個兒子也糊塗?


    有的想到陳容芳家的雞生了病,愣是靠著精心照料,一隻雞沒死,再想著年春花家明明這麽好的條件,卻連預防雞瘟都不願意,這個差別,真是太大了。


    有隊員悄悄道:“誒,你們說,春花兒不待見容芳,是不是嫌容芳太聰明了?”


    另一個隊員居然真思考了一下:“有可能,但誰也不可能有年春花蠢吧,靠著一個七歲小孩兒喂雞就能不得雞瘟?她到底咋想的?這不是腦子進了水,是腦子進了屎吧。”


    “其實你說這事兒也怪,福團去了她家後,她家也一帆風順,但怎麽一家人就鬧得雞犬不寧的呢?白佳慧都和她吵幾架了。”


    說話的那個嬸兒就歎氣:“你還不知道春花兒的性子?還不是一個福字!覺得其他人都沒福團有福,心太偏了,一家人怎麽可能不鬧?我看,她早晚把她兒子的婚姻給攪黃了。”


    人的心,偏得過了,被剝削欺負的那頭怎麽可能不生氣呢?


    暗處的年春花聽得這個氣啊。


    她才不會攪黃兒子的婚姻,她現在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等以後,哪個兒媳婦看見家裏有福還舍得走?


    年春花也不是一定要偷偷聽別人說自己閑話,但今天溜達到哪兒,哪兒都在說這個事兒,一些人見到她就不說了,她在心裏猜反而更不是滋味兒。


    年春花哪裏不知道讓一個七歲小孩兒喂雞就不會得雞瘟的事兒很傻,可關鍵是,那個人是福團啊。


    年春花活了兩輩子,對於福團的福氣,那是深有體會。


    就說上輩子,多少和福團作對的人自以為穩操勝券,可最後福團的福氣實在太大了,任那些人做了再多準備,也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這次年春花不讓白佳慧去學雞瘟的預防也是一個道理,她篤定福團一定會成功,正是讓福團立威的好時候,更不會讓白佳慧來搶福團的功勞。


    隻要大家都知道福團的大福氣,那家裏、隊上都太太平平,所有人都會說她年春花英明,家裏自然而然就會擰成一股繩了。


    年春花委屈死了,覺得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的苦心,氣得她把鋤頭放下,在地裏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恢複。


    另一邊,秦老師也加入了對此次雞瘟的研究。


    這次雞瘟來勢洶洶,非常離奇,秦老師和鍾大夫兩個人商量了一下,這次雞瘟真的很特殊,他們在兩種病中間猶豫不決。


    秦老師甚至想解剖一隻死雞,可埋進去的死雞生產隊不允許再挖出來了,現有的病雞……別人也舍不得讓他殺。


    那麽,弄清病雞之前的症狀就非常重要。


    陳容芳家的雞整整得了七天的病,剛好是一個周期,秦老師就想問陳容芳更細致的狀況,但陳容芳實在太忙了,於是一直幫媽媽分擔的楚楓、楚深就派上了用場。


    到了安靜的借閱室,秦老師打開燈。楚深豔羨地看著明亮的燈泡,他多想家裏也用得起電燈,不再用煤油燈。


    秦老師道:“說一下你們最早發現的那隻雞的病狀。”


    楚深是個男孩,有力氣有勇敢,卻沒楚楓細致,楚楓清清楚楚說出來:“怕冷,不吃東西不喝水,雞頸縮著,走路奇怪,拉稀。過了幾天後拉出綠色的糞便,雞腳上有斑點。”


    楚楓想了想:“我們有把剛染病的雞專門關在一處地方,老師你可以去看。”


    秦老師筆尖一頓:“你們還這麽小,就這麽了解這次雞瘟?”想到自己覺得聰明,大有可為的福團卻一問三不知,秦老師的心裏別提多複雜了。


    楚深有些驕傲:“那當然,我和妹妹全程都在幫忙。妹妹說,既然雞瘟今年能發生,明年就也有可能發生,我們必須要足夠了解,才能保護家裏的雞,替爸爸媽媽分擔。”


    楚楓眼眸平靜明亮,七歲的小孩,因為太累憔悴了許多,但眼裏的淡然自若,如初生的明月。


    秦老師這一刻可不管他一碰見這兩個孩子就有的淡淡不喜了,常言論跡不論心,這兩個孩子無論是做事還是初心,都太優秀。


    秦老師道:“好,你們帶路,我這就跟你們去。”


    病雞活體,就是最能說話的證據。


    這時,外麵傳來敲門聲。


    福團抱著昨天的英語書,福娃娃般探了一個小小的頭進來,奶聲奶氣道:“秦叔叔。”


    看見一旁的楚楓、楚深,福團手足無措地捏了捏英語書:“楓姐姐、深哥哥……”猶豫著說,“我不知道你們也在這兒,我一會兒再來?”


    楚楓擺擺手,示意不用。


    秦老師也連忙站起來:“福團來背單詞了?進來吧。”


    楚楓和楚深見狀,便先出去等他。


    秦老師卻不忙著考福團的單詞:“福團,怎麽今天我沒見到你家裏人去學雞瘟防治呢?全隊都在學,你們可不能落下。”


    福團眨巴著眼睛,天真無邪地說:“不會的,奶奶讓我喂家裏的雞,家裏的雞不會得雞瘟。”小手指戳著,心裏像喝了蜜一樣甜:“奶奶說,我有福。”


    “什麽?”秦老師差點覺得自己聽錯了,反應過來後沉了一張臉:“讓你喂雞就不得雞瘟?她是不是故意難為你?”


    福團小臉上蹙著疑惑,很奇怪他這麽說:“不是,奶奶說我有福,我喂雞不會得雞瘟的,我自己也有這種感覺。”


    秦老師倒吸一口涼氣,差點以為福團在開玩笑,可仔細一看,福團臉上的神色別提多驕傲與有榮焉了,秦老師腦子一痛,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秦老師一直覺得福團聰明,福團背單詞很快,一看就是個適合讀書的。


    可是……好好的孩子怎麽這麽迷信呢?


    秦老師可不能見著孩子走上歧途,嚴肅道:“福團,你不能這麽想,人的運氣確實有不同,但是誰也無法掌控運氣,運氣從來不是決定因素。人怎麽可以因為無法掌控的運氣而自廢武功,不去學雞瘟防治呢?我問你,你覺得你喂雞就不會得雞瘟,那你知道雞瘟最開始的症狀是什麽嗎?”


    福團越聽越迷糊了,她需要知道雞瘟的症狀做什麽?


    她隻知道她有福,這些都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搖搖頭:“ 不知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七零福氣包的對照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雪下金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雪下金刀並收藏穿成七零福氣包的對照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