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毓聞言看向了兩人:“?”


    經郡守咬了咬牙,終於敢說出口道:“這是遠房親眷家中一子。”


    “嗷。”鹹毓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經郡守瞧不明白她的臉色,卻也隻能繼續硬著頭皮坦白道:“你也知,這麽多年來,阿耶我一直被勸著過繼個兒子……今歲我百般拒絕,卻仍是被他們塞過來了一個。”


    他這話說的,對於藍景來說顯得有些不留情麵。


    但藍景卻不以為意。


    畢竟經郡守說的都是實話,他的確是被自己的生父硬塞過來的。


    過去的原委,一切皆曆曆在目。


    經郡守家中統共就一個女兒,去歲還送進了宮。他膝下無兒,誰要是過繼進來了,日後可就是有好日子麽。


    而藍景生父膝下多子多到快要數不過來了,根本不在意缺他一個。既然遠房親戚中有經郡守這般上好的條件,有的是人早在打將自己的兒子過繼個給經郡守的主意了。


    就因為這一出,藍景在家中已經被罵過無數回“目無尊長”了。蓋因他當初自己不願意,但他的生父卻急得要死,說這麽大的便宜他為何不占?


    藍景一時之間有些走神了。


    他生父那般口口聲聲為他好的說辭,百般漏洞。若過繼給經郡守真是好事,為何挑了一個在家中最不受寵的他?若這事真是為了他好,那為何舍得將他送出自己家門?


    說到底,隻不過是因為他被自己的生父放棄了。


    誰不喜兒孫承歡膝下?可如今,等他的生父百年之後,都無需他去墳頭盡孝了。


    ……


    鹹毓就算聽得一知半解,也懂得眼下瞧著是一樁家庭問題。


    她還是多說多錯——少說話為妙。


    鹹毓的沉默帶給了經郡守更多的緊張。


    他的心也沉了下來,原先打好的腹稿也不夠成為他的底氣了。


    但他還是得繼續說下去。


    “你且放心,他……”經郡守看向也在一旁沉默沒有看他們的藍景,“他雖本就姓經,但禮還未成,至今還未記入族譜……”


    鹹毓眨巴眨巴眼。


    經郡守說的內容,在這之前她是一點兒都不知。但她聽得懂他的意思。


    不過,她還是繼續保持沉默吧。


    經郡守說得越發艱難了起來:“……是阿耶不好,沒有抵得住旁人的強求……你若是不喜……”


    鹹毓聞言看向了藍景。


    難道……


    還把塞過來的藍景送回去?


    鹹毓聽了經郡守的這幾句話之後,心中也有了大膽的猜想。


    經郡守家中過繼進弟弟的事情,或許惹到了家中原先獨女的抗拒。之前便是橫在他們之間的一道麻煩了。


    眼下看來,經郡守一連幾日欲言又止就是為了說這個。畢竟原本鹹毓不可能再回娘家了,這事也不會當麵得知。


    鹹毓一直不說話,經郡守的心中都有些支撐不住了。


    時隔一年,他再次聽見自己的女兒喚他阿耶,他簡直如入夢境一般。


    在此之前他有想過自己是否該喚她“經美人”……但他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口。


    “這事是阿耶對不住你們,”經郡守垂眸,他本就一直想要拒絕,此刻亦是甘願認錯道,“他的名字都還未改,你若不願意,我便……”


    鹹毓聽得有些頭大,她覺得自己沒有幫人出主意的本事,於是她連忙說道:“我原先叫他藍景,今後也會隨口叫。”


    已經回過神來的藍景聞言便是一怔,然後深深地看向她。


    “藍景?”經郡守默默地念了一遍。


    卻仍然聽不懂女兒的態度。


    鹹毓歎了一口氣。這事她真的做不了主。


    她既不能忽然改變立場地答應這家中多了一個繼子,也做不到說出趕藍景出門的話來。


    所以她還是不要多嘴了。


    經郡守見她歎氣,頓時也跟著難過了起來,他遲疑地說道:“你不必多加考慮,直言便可。若、若你想同你阿娘轉告,也盡管修書一封,寄去……”


    就在這時,經郡守話還未說完,裏間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楚蔽的話比他的步子都快:“經郡守自己拿不定主意,便是將責任甩給妻女麽?”


    話應剛落,從裏間走出來的他將外麵三人都嚇了一跳!


    鹹毓最為清楚,他昨天一整天都出去了,現在才回來,可他怎麽不好好走正門,還習慣性翻窗呢?


    經郡守更是僵住了身子。


    雖然女兒如今是經美人的事實天下皆知……但他作為人父,此刻也還是頭一回見到有男子從身後女兒身後的裏間走出來的場麵。


    誠然,這也不該大驚小怪。


    但這陌生的場麵,對於他內心的衝擊,不可謂不小。


    簡直有點大。


    作者有話說:


    鹹毓:你幹嘛不走尋常路?


    楚蔽:就是故意想嚇他。


    經郡守:……(吸氧中


    第276章 鹹魚穿進宮鬥文


    鹹毓見楚蔽穿的還是昨日上午離開的那一身衣裳, 看來此刻他可能也才剛回來。


    而眼下還有藍景和經郡守在,她也沒有開口細問他。


    而這時對麵的經郡守卻已經站起身來。


    鹹毓聽見聲響,奇怪地轉頭看了一眼。


    她前幾天本以為會是經郡守不接受楚蔽的存在,但此刻卻並非如此?


    也不知前不久經郡守知曉了她和一個皇子私奔出宮之後會是多麽震驚的反應?


    最後卻還要協同宮裏來的良公公一同抓人。


    怪不得, 先前聽命辦事的藍景做事的章程會顯得沒有邏輯。現在鹹毓當然是一清二楚了, 相比也想低調處理, 無法大張旗鼓的丟麵子。


    鹹毓隻能暫且不管心中疑惑,開口朝楚蔽說道:“你回來了啊……吃了麽?”


    楚蔽瞧了一眼她桌案上的早食。若是眼下沒有旁人, 他的確可以陪她坐下來。但此刻一旁站著一老一小的不速之客, 甚至都不怕多一個萬良了。


    經郡守瞧了一眼他的臉色,便立即說道:“呃……那我們先回去了?”


    說著,他就不爭氣地想要帶著藍景先行離開。


    他像是沒聽見方才那句話似的。


    楚蔽這才將目光投向了經郡守, 麵上卻並非同意的態度,他看著眼前裝聾作瞎的經郡守, 淡淡說道:“經郡守方才還想說些何事?就此一並說了罷。”


    經郡守哪敢呐,他一把拉住了藍景,將撤退的心思昭然若揭:“……下回,下回吧……”


    這下是他趕著想走, 而不是像先前上趕著想說了。


    可楚蔽卻仍然並未首肯, 而是反問道:“眼下為何無法說了?難不成是我來的不是時候?”


    他方才隻不過嗆了他一句罷了。


    鹹毓左看看右看看, 越發覺得奇怪。


    一般不是更有可能發生“老父親痛罵自己女兒的奸夫”的場麵嗎?為什麽雙方之間的架勢反而是楚蔽瞧著更足一些?


    難道是因為經郡守看在他是皇子的份上嗎?還是因為楚蔽一如既往酷酷的臉色帶著渾然天成的吵架氣勢。


    鹹毓知曉楚蔽不是個能與人吵起來的人, 而她其實剛才一個人的時候也快要撐不住場麵了, 所以她寧願正好回來的楚蔽在旁作陪,畢竟眼下幾人中她也是同楚蔽最為熟悉了。


    她轉而看向又變得有些欲言又止的經郡守, 試著說道:“是啊。”


    人一直憋著也難受, 經郡守有什麽想說的大可以一口氣都同她說了。不過, 她能不能回答上來就另說了。


    經郡守本能地想搖頭, 可他一時之間又對上了楚蔽的目光。


    楚蔽麵無表情地說道:“若是眼下不說,今後也沒必要說了。”


    他這句話說得有些重,連經郡守都怔在了原地。


    方才楚蔽說的什麽話,他自然全聽到了。


    在場眾人還有一個摸不著頭腦的藍景,他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阿兄……原來你們不是兄弟?”


    “……”


    鹹毓聞言,差點兒笑出來。


    藍景問的這問題“太有水平”了。有些緊張的氛圍都感覺好多了。


    至於藍景脫口而出的問題,答案當然是既不是兄弟,也不是兄妹。不然楚蔽不也成經郡守的兒子了麽。


    藍景好像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了兩位“義兄”之間的關係。


    他瞪大了眼珠子,想要再說話。


    就在這時,經郡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賠笑地同鹹毓和楚蔽說道:“我先帶他出去。”


    接著,經郡守二話不說,捂著藍景的嘴將他一並拉了出門。


    而顯然經郡守暫時也不會再進來了。


    鹹毓有些驚訝地望了一眼兩人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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