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頭一回這麽趴他身上,還直接是在戶外的涼亭上……這麽刺激的嗎?


    可楚蔽卻心知,其實她並非頭一回如此,隻不過以往她在睡夢中胡亂翻身成如何姿勢,連她自己都並不知。


    “你可還好?”他低沉著聲音問道。


    說話時的胸腔震動,傳遞到了鹹毓的雙掌之中。


    鹹毓悄無聲息地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


    其實她好像明白他的好心,因為比起直接睡在光禿禿的木板上,能躺在肉墊上不要太舒服,而且這樣他也能抱著她、以防她半夜滾下去。隻不過太勞駕他了。


    可是此刻的鹹毓卻顯得並不輕鬆,她難免有些僵硬,又也在偷偷適應如此親密的姿態。


    她又轉念一想,先前兩個人摟在一起睡也不是沒有過,那不過是從“左右”變成了“上下”,好像也沒什麽區別吧?


    瞬間想開了的鹹毓終於放鬆下來,小心翼翼地側過臉來,枕在他的肩頭,輕聲說道:“夜裏你若壓著難受,記得放開我。”


    話音剛落,她的後背卻反倒環住了兩隻手臂,頭頂傳來了楚蔽的低沉的嗓音。


    他很是鎮定的語氣:“你盡管放心。”也不像是在吹牛。


    “方才在火堆中熏了藥草。”他接著提醒道。


    “驅蟲的?”鹹毓問道,“你尋來的?”


    畢竟那個神醫已自稱“退休”了。十有叭九都拿不出這些。


    唯有楚蔽這人一向利落的行動能力能夠做得出來這種事。


    “嗯。”他淡淡地回道。


    鹹毓了然了。怪不得她問道自己衣裳上有一陣味道,還以為是烤火烤的。


    ……她也不得不承認,有他在時,就是莫大的安全感。


    別說是睡在露天的涼亭裏,就算是一起身處荒山老林之中,她都能夠做到莫名的安心。


    “明日我們便下山。”她忽然輕快地說道。


    然後自己一個人窸窸窣窣地嘀咕道:“才不想管那人的死活了……”


    若是在今日之前,楚蔽聽見此話,自然暗自滿意,但此時他卻毫無神色波動,再次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鹹毓說完便要睡了,她累了大半天,終於能安心休息了,此時也不管自己身處何處,眼睛一閉,就此昏頭睡了過去。


    她不知自己頭頂的楚蔽卻仍睜著雙眼。


    隻因他的呼吸綿長,使她都忽略了他平穩又規律的心跳聲。


    她原來真能在他身上入睡。


    那她依舊願意與他親密無間?


    楚蔽垂眸,忽然攥緊了她的腰身,出聲問道:“你家中曾有人自尋短見?”


    鹹毓活活被他用抱在腰間的手臂勒醒了。但她渾然不覺,以為隻是自己又醒了過來,還依稀間聽見楚蔽在問她什麽話。於是她一臉迷茫地問了句:“你難受嗎?”


    是不是被她壓得難受了?


    楚蔽卻反問道:“你難過嗎?”


    他腦海中反複回想起她在火堆前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她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小亭中眺望的模樣。


    他終究是問出了口。


    鹹毓胡亂地答道:“……我不難過呀。”


    她也不知道他在問什麽。


    楚蔽不信。那她方才為何對那樵夫的自尋短見之言牽連心緒?


    楚蔽再次淡淡地開口說道:“斯人已逝。”


    他想,他已猜出來了——那個“嫪毐”,大抵是死了。


    鹹毓:“……?”


    作者有話說:


    鹹·一臉懵逼·毓:這話怎麽聽著有點兒耳熟呢?


    樵(神)夫(醫):他方才也是這麽與我說的!


    楚蔽:你算什麽?眼下我正認真安慰老婆呢。


    鹹毓:?你安慰人都是這一句嗎?


    第238章 鹹魚穿進宮鬥文


    鹹毓也不知他在說什麽, 她困倦至極,眼眶中充盈著忍住哈欠後的淚花,接著便昏沉睡去了。


    等到翌日起來之後,鹹毓才後知後覺發現了楚蔽的不對勁。


    彼時他們兩自然是要同樵夫告別了。


    晨光明媚, 萬裏無雲, 枝頭鳥雀嘰嘰喳喳叫著。


    鹹毓正鄭重其事地將樵夫拉到一旁, 輕聲說道:“一別兩寬……”


    樵夫拿一副“我跟你很熟麽”的眼神瞧著她。


    鹹毓繼續說道:“故人大抵是留在回憶之中最為美好,許是真在一起了, 反倒是一地雞毛……”


    她說得可都是至理名言呐!他能不能理解就看他的造化了。


    樵夫雖明白她是在想方設法安慰他, 但他也忍無可忍了,就此出聲打斷道:“你多大?我多大?”


    他難道還淪落到要聽小小年紀的她來講大道理的地步了嗎?


    他暗自不服氣得很。


    鹹毓倒退了一步,上下打量這人, 大致評估一番後,覺得此人目前還是能湊合活下去的, 不像是真會尋死覓活的模樣?那她也對未來報以樂觀的估計了,所以眼下她還是能放心地離開了。


    但當她轉身之後,卻瞧見了楚蔽的臉色疑似不太好看。


    他好像昨晚並未睡好,眉眼間帶著一絲淺淺的疲倦。


    鹹毓頓時就心虛了起來, 她昨晚倒是拿他當肉墊睡得香甜, 但相較起來他肯定是吃虧的那一個。


    至於瞧出他此時麵色不善, 她覺得是自己和樵夫湊在一起說悄悄話的時候忘了帶上他的緣故?


    果不其然, 楚蔽走了過來, 與她淡淡地說道:“牆邊蒸著吃食,你用完再走。”


    “……嗷。”鹹毓趕緊轉身跑了過去。


    要說這樵夫懶麽, 他卻時不時砍柴, 滿屋子都是堆積的柴火, 瞧著便是一點兒都不擔心過冬問題。


    但這廝的確也不勤快。鹹毓垂眸看著牆邊簡易搭起來的火堆, 隻覺得這樵夫日子過得像是原始人似的不修邊幅到了極點。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冒著熱氣的木質鍋蓋,裏麵蒸著什麽吃食呢?她定睛一看——又是紅薯。


    鹹毓:“……”


    昨晚烤紅薯,今早蒸紅薯。


    雖然很健康,但連著吃也不是事啊。那樵夫不會天天吃吧?那他的腸胃想必很健康來著……嗯。


    鹹毓抓緊時間蹭吃完,再次回去找楚蔽時,見到那樵夫還善心發作地送了楚蔽一袋子紅薯幹。


    不管怎樣,鹹毓當然是立即上前表示了感謝。


    但那樵夫竟然很是傲嬌,並沒有再多加客氣。


    因為她不知道的是,樵夫哪是出於好心,他分明想早些送客了。


    不一會兒。鹹毓邁著酸痛的腳步,和楚蔽慢慢沿著後山的小山道往下走。


    沒走一會兒,她便覺得她的直覺並沒有差錯。


    短短一夜之間,楚蔽好像有一絲變化,連那樵夫方才也有點兒古怪的感覺。


    她想不出所以然來,當然直接開口問了。


    “你是不是生氣了?”鹹毓邊走邊轉頭看向楚蔽問道,“因他昨晚讓你我睡在露天的小亭之中?”


    他不會真因樵夫的待客之道而生氣了吧?


    楚蔽伸手牽住了她,隻顧著提醒道:“當心腳下。”


    鹹毓低頭一看,發現自己還真差點兒絆倒了石塊,她立即握緊了楚蔽的手,找到了支撐,然後又抬頭和他說道:“山頂簡陋,想必他並非有意為之。他成日裏想念舊人,你我讓著他些也無妨。”


    他們可千萬不能在言語之間激怒了對方,不然也不知道那樵夫會不會真的想不開去跳崖了。


    鹹毓自知自己今後愛莫能助了,但也打心底不希望好端端一個人忽然有一天真的自尋短見了。


    “是麽?”


    楚蔽目視前方,淡淡地回了一聲。


    也不知聽沒聽懂。


    接著鹹毓轉念一想,她和他都已經下山了,十有叭九之後也不會和樵夫見麵了,怎還會再有機會言語刺激他呢?


    是她多慮了。


    而楚蔽實則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可是,不巧的是,方才趁她離開那陣子,他倒真同那人放了幾句狠話……


    鹹毓毫不知情,還在那好心祝願著:“希望他日後能開解自己,不會在無人知曉之時,一了百了……”


    “他不會死。”楚蔽忽然說道。


    鹹毓一愣,轉頭看向他:“啊?”


    他為何如此篤定?


    那樵夫雖然目前看著活蹦亂跳的,但昨晚她看他悲傷的情緒也不有假。


    楚蔽並未說下去。


    因為,他臨走之際威脅了那廝——若他開的那藥方出了差錯,無論此人身首何處,他也要掘地三尺,讓他不得善終。更何況他心心念念的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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