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是受命擄一個毫不起眼的嬪妃罷了。就算事出有因, 也隻有灰袍男子一人所知。


    他知王爺為何在意鹹池殿,那是因王爺在意關在東宮的太子妃,因那太子妃看著像是有密事與經美人相關,故而王爺其實早就想得知其間到底是何事了。


    而如今王爺為何安耐不住了,那是因……不過眼下又變了一回兒事了,簡直亂了套了!


    灰袍男子的拳頭一鬆,幾指在桌案上快速地敲擊著。


    原以為王爺一直唯念著太子妃的舊情,可那經美人如今毫無驚懼的做派和言語,倒也像是……像是什麽紅顏知己的角色呐!


    若是如此,那他一時也不敢多加輕舉妄動了。


    灰袍男子越是思慮下去,越覺得自己此番推測十分有可能!


    ——嗯,肯定是這樣的!


    這種事王爺說不出口,但如今他湊巧撞上了真相。


    於是一眾黑衣人被灰袍男子耳提麵命了一番。


    他們隨聽得隱晦,但也被提點得有些束手束腳了。“那……您說眼下該如何是好?”


    他們半日前廢了不少力氣才突出重圍,雖未死傷慘重,但亦是甚為後怕。若此事還不是先前那般簡單,那麽可不得更加難辦了。


    正當灰袍男子在沉思下一步打算時,屋外有看守的黑衣人忽然進來稟告。


    說那經美人開始放聲呼喊了。


    但不是呼救,而是嚷嚷著說要見他們。說是有要事同他們相談。


    灰袍男子從木椅上站起,負手往門外走去。


    一眾黑衣人也不敢都跟上,隻有兩個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緊閉的屋門再次打開了。


    鹹毓眯起眼睛,看著屋外明亮的陽光。以及又出現出現在她眼前的幾個人。


    灰袍男子見她好好的椅子不坐、卻坐在桌沿,還不雅地晃著腿。


    但他卻不置一詞,隻是微微皺著眉頭。心道王爺怎會同如此女子也有交情?


    畢竟若論大家閨秀,自然是像太子妃那般的表率才值得讚揚。


    鹹毓雙手撐著身側兩邊的桌沿,她其實有些緊張,視線也是隨著進來後的灰袍男子轉。


    此時灰袍男子遠遠地坐了下來。


    他蒼白的臉上並無笑意,而是開門見山地問道:“經美人怎在方才一口咬定‘旁人’的名諱?”


    並沒有問她找他什麽事。


    “啊?”鹹毓沒想到他一開口就問這事。


    她現在也不敢亂動,隻是口氣溫吞地回道:“我也沒有一口咬定呀……”


    她隻是試著猜測而已。


    她為什麽那麽猜,那是因為她還記得自己是誰。


    她還記得原身是被男主滅口的,像是捏一隻螞蟻一樣輕鬆。不過她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死法,反正電視劇到時候隻要拍一個她被人發現已經死掉了的場景就行了,總之是不會被破案的。


    所以當昨晚的危險來襲時,鹹毓當然是一如既往的第一個想到是不是出自男主之手。而且與其說她在試著猜測,其實她是在排除可能性。


    以前楚蔽就是毫不偽裝的否認態度,那麽她當下就能排除了,但是……這個人從剛才到現在的樣子,讓鹹毓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雖然她覺得她被抓出宮來顯得有些大動幹戈了。感覺她應該也不會有這麽多沒寫進劇本裏的戲份啊。


    但是因為這個人越是意味不明的反應,那她的猜測就越有可能是真的了……


    ——男主要來殺她了?


    鹹毓腿也不晃了。


    ……可她至今好像真的沒有得罪過男女主吧?


    鹹毓挖空腦子努力回想了一下。


    如果非要算的話,那還是很久以前她拉著女主姐妹一起嗨過頭,害得她們當場就累得都要走不動了。


    可這事過去了也有點兒久了吧。男主現在才來找她清算?未免太過於慢幾拍了吧。


    一時之間,兩個人就這麽相對無言地各自胡思亂想了起來。


    但鹹毓到底不是個多思慮的人,而且她一直有心理準備,所以她默默地呼出一口氣,轉而坦然地主動問道:“我能再向你們提一個請求嗎?”


    這也是她剛才主動說要找他們的事。


    灰袍男子收回沉思的神色,抬眸望向她。


    他不知她是否會提出要親自見王爺的話來;他也沒想到如今又出現了一個更難伺候的女子了。


    那太子妃倒是明明白白一直不給王爺好臉色,但這經美人就不好說了……畢竟如今後宮的嬪妃跟守寡似的,那麽她若同王爺有了私情,便極有可能是選擇棄了皇帝而攀王爺的高枝了。


    “你且說來。”灰袍男子暗自提防著她會不會獅子大開口。


    他心中思慮著,不知王爺為何要這般做。


    原先很簡單的任務此刻卻如此的複雜了起來。


    鹹毓緊張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態度還挺好?那她也不再猶豫,直接開口說道:“我想更衣……你們能……”提供嗎?


    無論如何這種事對於眼下的她來說還挺重要的。


    “……你說什麽?”灰袍男子險些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


    鹹毓真的有點兒緊張:“就更衣啊……你懂得……”


    大半天過去了,實在有點兒超出極限了。


    她這個請求不過分吧。


    灰袍男子蹭地站了起來,怒目而視道:“你耍我呢?”


    “我沒有啊?”


    “那你這是何意?!”


    “我……還能有什麽意思?”


    “……!”


    守在門外的黑衣人不約而同地撇開了腦袋。


    真沒想到會是這般場麵。


    灰袍男子氣得臉色越發慘白了:“屋裏不是有嗎?”


    你自己難道不會找嗎?!


    “啊……”鹹毓一愣,“我沒有往裏找過。”


    她連忙從桌沿上下來。


    太不好意思了,是她的疏忽了。她以為這裏沒有,所以一直沒往裏找。其實也是因為她被關進來後就一直沒有心情打量這個房間。


    灰袍男子氣煞了,他覺得她就是在耍他!


    說是有什麽要事同他說,把他引過來,原來隻是為了耍他。


    他氣得這就要拂袖而去。


    “你等等……”鹹毓在後頭喊住了他。


    “還有何事?!”灰袍男子回首瞪她。


    他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下屬。


    鹹毓現在覺得他好凶哦,她慢吞吞地說道:“還有就是……你們開飯時能分我一份嗎?”


    “……”


    灰袍男子氣得摔門而去!


    *


    殘陽如血。


    鹹毓說是“更衣”,但也隻是去裏麵解決了一下,出來時仍然穿著她那件差不多的寢衣。得虧都是長裙長袖。


    刀尖上當差之人自然也都不是什麽滿腦子花花腸子之輩,再加之前不久灰袍男子剛“耳提麵命”過,導致守在門外的黑衣人們越發地避開屋裏的目光了。


    眼下屋門仍是開著,但幾人也隻是守在門口,不顧鹹毓望出來的視線。


    鹹毓端著飯碗走到門口。


    她手裏的飯還真當是他們送給她的。


    雖然他們這些夥食顯然都是極其隨便的吃食,但是能填飽肚子就行了。


    鹹毓低頭看著碗裏簡單的一葷一素,然後挨著門框看著外頭目標中的兩葷一素。


    不行。她不能太貪心的。


    他們是兩葷那是因為他們體格和運動量大,這是他們正常的進食量。


    不正常的是她。他們以為她弱柳扶風的,一天隻吃一頓飯應該也可以湊活了,但是她其實估摸著自己手裏這碗是不管飽的。


    可這又怎麽辦呢。她申請蹭飯已經是得寸進尺了。


    而且那個灰袍男子明顯還是個脾氣不好的,在她都是“倒計時”的時候了還能給她吃一頓,那其實算是很可以了。


    雖然那人到現在為止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鹹毓一腳跨出門檻。


    瞬間,蹲在門前台階下的兩名黑衣人刷的一下就回過頭來。


    “呃……我不出來,不出來,”鹹毓連忙解釋道,“我就定在這兒了。”


    說著她蹲下來坐在了門檻上。


    外頭兩名黑衣人也正是蹲著在吃碗裏的飯菜,他們摘下蒙麵的黑布巾之後露出來的都是路人臉,也沒什麽標誌性的記憶點。


    “那個……”鹹毓再次打破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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